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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晚风吹过,吹凉了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月色朦朦胧胧,她看不清他的容颜,却看得清那双熠熠生辉的眼。
“我在江南的时候,也常常想着,父亲是不是又在摆弄我那副棋,连城哥哥是不是又去画了竹,芙蕖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饭,枫桥是不是又因为淘气挨了罚……”
你们过得好不好,结交了什么人,孔明灯里写了什么心愿,吃饺子的时候有没有给我留一盘,有谁来蔺家拜访过,长安城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小事丧事喜事,我也想知道,全都想知道。”
可这么多事,该问哪一件?发生的太多,你们又无法一件一件的全都讲完。但是……现在我已经回来了,我能站在这里,和连城哥哥吹着晚风说着话,便已经足够了。其他的,不管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声音低哑难听,连城却想着,她说了这么些话,嗓子定是又该难受了。
连城替她擦了擦泪痕,温柔的道,“别的也许我都回答不了,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在孔明灯里写了什么。”
“别说,”她伸出纤指捂住了他的唇,“说出来,就不灵了。”
“可你不是想知道的吗?”
“若是日后实现不了的话,现在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
二人相视一笑。
其实,他会写什么心愿,她不用深想也猜的到。
“回去吧,早些休息。”
衡止一看,竟已走到浣竹苑了。
再多不舍,也得分别。
衡止看了他半晌,最终还是拱手行了个礼,“那,明日再会。”
连城也拱手,“再会。”
两道分开的背影,谁都没回头。
他们都清楚,今日之后,她依旧是衡止。
那个捏脸的动作,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还有那些缠绵的话,什么都没发生过。
翌日。
“长姐,你怎么……”枫桥站在浣竹苑前,看着一身男装的蔺芷蘅,有些惊诧。
“现在哪有什么长姐,我是衡止。”她说着,将白色的方巾系在了脖子上。
“可是……现在有没有外人,长姐其实不必……”
“没有外人我也一样是衡止。记着,我回来可不只是为了什么团圆,若是你们稍不在意,便会暴露我的身份,我这些年所筹划的一切,也就前功尽弃了。”
“我知道了,长……”
“以礼待人,枫桥小弟该称我一声衡兄。”
“好,衡……可是长姐,我是在是叫不来……”
“呦,衡公子起得真早啊。”
枫桥转过头,竟然看见了——
连城哥哥。
不会吧,衡公子?
他,他竟然叫的这么自然,一点都没有别扭的感觉……
“那,就不打扰衡——衡兄了,我——我先走了……”
枫桥满脸都写着尴尬,快步的走开了。他本来是想来问问长姐缺不缺什么东西,他可以顺道置办了的……
“干嘛这么逗他?”衡止看着弟弟的背影,笑着问道。
“这样好歹能让他长些记性。”
“胡说,你明明就是在拿我弟弟寻开心。”
“怎么成了衡公子的弟弟了,难道不是我义弟?”
“连城兄什么时候也这般的油嘴滑舌了?”
“油嘴滑舌?衡兄说笑,在下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衡止还真是受不了他那个装模作样的德行。
她抱了个拳举了举,表示佩服。
“连城兄不去戏班子,当真是可惜极了。”
连城也抱拳举了举,“彼此彼此,衡兄不去做状元郎,才是可惜了。”
衡止嗔目。
连城便不逗她了,笑道,“走吧,有客人来了。”
“这么一大早的,谁啊?”
“你自己招来的人,自己还猜不到?”
“我招来的?难不成又是喻子年?”衡止皱眉。
怎么他是昨天还没看够?
还是……又跑来找北宫?
连城却说,“差不多吧,不过是董域迁。”
“你……”她没好气的道,“董域迁和喻子年,这也能叫差不多?”
“反正都是跑腿的,有什么不一样?”
她瞪了一眼,道“他来干什么?”
“桃花宴上的事,你以为能就这么算了?”
“所以又是来邀人的?”
“差不多吧。”
“我可不想去,就说我身体不适吧。”
“所以你是想把几位殿下都叫到浣竹苑来探病吗?”
“……”
“知道了就快走吧。”
又见到了董域迁那张假惺惺的脸,衡止简直觉得自己头都要大了。
他那个人,本来就小肚鸡肠,衡止当时在桃花宴上没让他碰自己的青翻琴,拂了他的面子,他后来便出了个损主意让衡止嗅折桃。
衡止现在还记得他当日那副“奸计得逞”后爽快的脸。
真是,一个大男人,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再说了,她也的确不是故意要丢他脸面,那琴她本就从不让别人碰,就算是换了他的主子四皇子来问,她也是一样的说法。
一进厅堂,便见她不太想见的那人满面春风的迎了上来。
“衡公子在蔺府住的可还习惯?”
“劳烦董公子惦记,衡止一切都好。”
好好好,都好的很,你别无端跑来看我才是最好。
又寒暄了一阵,才听他道,“在下其实是来送帖子的,家父明日寿宴,还望几位能赏脸。”
董域迁的父亲?那不就是董弦真大人的儿子?
别说是中书令的儿子了,就是董大人本人,他们也都不认识,又有什么好赏脸的?
这机会,找的实在是有些牵强……不过,也还说得过去,至少看在中书令的面子上,他们也不好意思拒绝。
“哦,明日啊,那便有些仓促了,怕是贺礼会挑的不合令尊的意。”连城故作为难的道。
“礼轻情意重,再说了,几位肯赏脸赴宴,便已是极大的贺礼了。”
……他们同意了吗?好像还没有啊,怎么听董域迁的语气就好像是他们已经答复了一。
就算是不好拒绝,可也不能就这么擅自的算他们默认了啊?
衡止心中想着,看来董域迁这个人,不仅小心眼,还厚脸皮。
“那……在下便告辞了。”他一大早便来了,却就待了这么几分钟,连茶都没喝一口。说实话,蔺府也并不想给他端茶喝,浪费。
不过他这人,说完了正事就走?这打的是蔺府的脸啊,摆明了人家董公子是不想和他们多说一句。
他们还不想理这个小心眼又厚脸皮的人呢好吗?
“算了,反正都是要去的。”连城笑道。
“也是,我和一个跑腿的计较什么?”
“那你脸上的愠色是怎么回事?”
“就算觉得自己好像被嫌弃了——还是被一个自己讨厌的人。”
所以,气儿不打一处来。
“瞧那委屈的样子,衡兄又不是什么小女子,这般神色未免太矫情了。”
“……”
衡止心道,我矫情?我仰头喝毒药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捧着银耳燕窝羹在哪里惬意呢,好意思说我矫情。
“长姐,方才去浣竹苑寻你没寻到,原来是在这。”
“哦,方才董域迁来了。”
“兄长走了吗?”
“他还有些事情,便先回梧桐苑了,刚好我也想一个人在这里小坐片刻。”
夫渠笑道,“长姐想清净,我却不得不来打搅。”
“怎么了?”
“夫渠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盏香行事一向小心隐蔽,长姐是如何寻得到她的?”
“栖凤楼的虞美人?”
“正是,她是青门引重要的眼线,专门从那些个贵公子身上打探消息。”
“不止是她,还有天祥钱庄的徐掌柜,通天镖局的廖镖师,城南赌场的苏婆婆,隽乐阁的红浥姑娘,这几人都是青门引在明中的探子。”
夫渠瞪大了眼睛,“兄长接手青门引之时,长姐已经身在江南了……长姐又是如何得知的这些的?”
“你倒不必担心是他们露出了什么马脚,不过是我身边,有青门引的人罢了。”
“青门引的人?可是,兄长应当没有将人派往江南啊。”
“是廖飞辰。”
“廖镖师?通天镖局的确是常往南淮押运货物,途经长姐所在之地也不是没可能……”
衡止点了点头,“他曾来蔺府找过父亲,我与他也算有几面之缘。”
“他既然见到了长姐,却又为何没有向兄长禀报此事?”
“是我吩咐的,过早知道此事,对你们没什么好处。若是你们因为我而乱了分寸,便是得不偿失了。”
“这个廖飞辰,倒还真沉得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