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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止一直两眼空洞的做在浣竹苑里,叫她吃东西她也不吃。
连城在她身边坐下,摆好了一盘棋。
“究竟是发生什么了?”
衡止晃了晃神,艰难的扯了扯嘴角。
她没告诉连城,她知道连城不会理解的。
他是冷血无情为了利益可以牺牲任何人的操纵者,可她不是。
她是掉进儿女情长的枯井容易被情操纵的失败者,但他不是。
衡止看着那盘棋,只是问道,“李沐那边,怎么样了?”
连城点了点头,“应该是有些眉目了。”
衡止叹了口气,闭了闭眼。
总算……还是干了件人事儿的。
连城掂了掂黑子,对她道,“下棋。”
衡止却摇了摇头,“没心思。”
连城弯唇一笑,“就是没心思,才要下棋。”
衡止不解。
“有心思的话,便就去吃茶喝酒赏月弄花了,谁还能沉的下心来下棋?下棋这种消磨人心性的事情,就是要在你没心思寻乐的时候做。‘无心’,可不就是要配上‘无趣’?”
衡止终于笑了笑,垫了一颗白棋在手中。
“倒是有些道理。”
她伤怀的时候,若是去喝酒赏花,倒是能让心情变好些。
可若是真去寻乐了,岂不是对不起……那两个香消玉殒的姑娘?
连城知道她在为何忧心,也知道她为何不同他将。
他想让她振作一些,却又不能带她去疯去喊,不管怎样的作乐都会让她更愧疚。
所以他和她下棋,让她在沉静中慢慢疗伤。
如果说李沐的温柔是细腻的温言温语和悉心的陪伴,那连城的温柔,就是所有藏在所有细节里小心翼翼的贴心。
二人正在静心对弈,便被一阵急促如雨点的脚步声给搅扰了。
衡止抬头一看,是北宫大少爷,双唇紧紧抿着,面色严肃。
“怎么了,什么事儿这么急?你看你跑的头发都乱了。”
北宫楠面色却并未舒展。
这个时候,衡止和连城都意识到不对劲了。
换做往常的北宫楠,你说一句“头发乱了”,他必定要立刻找个镜子照一照再梳理上半个时辰的,若是想支走他,这话准管用。
可是今天的北宫楠却很反常。
连城皱了皱眉,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北宫楠紧攥着拳头,往前迈了一步,嘴唇哆哆嗦嗦的。
“刚刚宫里传出的消息,龙印……丢了。”
衡止一惊,手上的棋子滑落在地。白色的棋子碰撞在石块上,发出一声诡异的脆响。
龙印……丢了?
之前慧嫔所言还真是中了!
所以呢,下一步君迁子打算怎么做?怎么栽倒蔺府头上?
衡止思索了片刻,却突然慌张的站起了身。
袖子扫下了一大片棋子,铿铿锵锵的落在石板上。
“你们之前……可有排查出什么关于龙印的隐患?”
连城摇了摇头,“并未。”
衡止牵了牵唇角,面色一片讥讽,“他等了那么久都没动手,等的机会不就在今天么?一个刚从长乐殿里出来的人,一个刚回到蔺家的人,一个在长乐殿并不安分害死了两个宫女的人……”
连城和北宫的眼色微微一颤。
衡止咬了咬唇,“除了我!还能有谁?!”
连城拉了拉她的手腕,“冷静一点,现在又没有证据。”
衡止却茫然的嗫喏着,“真是好大的一盘棋啊,我都快要相信那龙印真是我偷出来的了……”
连城捏了捏她的手腕,“别急,眼下并没有人来搜查,也没有任何明确的证据指向你。”
衡止看着他,两眼委屈的下垂,“十年前我已经逃了一次了,现在又要再逃一次么?”
连城牵起了她的手掌,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不会,有我。”
绝对不会,让你孤身一人的。
蔺芷蘅十五岁那年,是被君迁子逼走的。
说是逼走,其实是她自愿离家的。她知道自己若是不那么做,只怕蔺家上下都保不住。
那一年,皇宫里挖出了一块儿石头。
好巧不巧,石头上刻着“草芥之徒必将亡国”。
熟读史志的都应该知道,那石头是为百年前的一位宰相埋下的。
史上记载,当时在位的景阳帝是位不折不扣昏君,年纪不大,受到奸臣迷惑,整日沉迷声色,不理朝政。那老丞相痛心疾首,以血染石,书了八个大字。
新帝继位后,为面怀忠臣,警示后人,便命人将那八个字刻在了石头上,埋进了土里。
可君迁子倒是“有心”,硬生生的让司天台将“草芥之徒”解说成了“蔺家的两个姑娘”。
要说“蔺家双草”,长安城里谁人不知?
一个蔺芷蘅,一个蔺芙蕖,算命的都说过,二人是“命如草芥之人,一个漂泊无根,一个柳折花残”。
于是这话还真有人信了,说蔺家两个姑娘都是祸国妖女。
不然好端端的姑娘家,为何起名字要都从了“草”字?
所以司天台便上谏,求皇上“除之,佑我大周万年祥和。”
这事儿,本是没有人知道的。
皇上也在犹豫,毕竟蔺芷蘅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也算是他旧友之女,他怎么能做到那么狠心?
但君迁子不会退让,他要除掉蔺九霄,就要从他女儿身上下手。
蔺九霄是个脾气大的,若是动他女儿,他定会愤起而抗,到时候再给他加一条罪名,就容易得多了。
但皇上不能让他那么容易就得了逞。蔺将军是他的后盾,是大周一道防线,绝对不能轻易被攻破。
二人于深夜,在藏书阁中对峙着,寸步不让。
好巧不巧,当时藏书阁里,还有一个人。
藏书阁重地,除帝王及其子,均不得入内。当然,天师是个例外。
所以那天晚上,在藏书阁顶层偷偷听到了皇上和天师对话的,真是在偷读古籍的前太子,百里玕。
他也第一次知道,原来君迁子一直在以一种卑鄙的方法,牵制着大周的帝王。
难怪他父皇总是会下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旨意,难怪对有些忠臣的善谏父皇总是置之不理。
当时他就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全数冲上了头顶,恨不得当场出去对着天师那张虚伪的脸咒骂一番。
可他虽觉得震惊恼怒,却也识得大体。
他只是死死压下了自己震怒屈辱的情绪,悄无声息的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