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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记粮铺的开张,一下引爆了整个丰城。
成天生活在战争的惶恐之下,为米粮即将断炊而不安的人们,仿佛通过余记的开张,看到了希望,死气沉沉的街道一下热闹起来。
蜂涌而上的顾客也让余记粮铺抗上了无上的压力,余易总担心不甚牢固的木楼会不会在下一刻轰然倒塌。好在有了赵县令的支持,县衙役们的帮忙,才险险的没有酿出灾祸来。
只是苦了铺里的伙计,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
不过每个人的脸上却是带着无比的扬眉吐气的神情。
‘余记要完了’这个风声在丰城吹了好几个月,稍微有点门路的伙计都走了,留下的,全成了别人奚落的对象。
忍气吞声、胆颤心惊好些天终换来今天,可以趾高气扬的面对曾经那些不屑一顾的眼神,这时候除了满心的愉悦,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还有内心无比坚定的信念,那就是紧跟在自己东家的身边,跟在余家大小姐的身边。
即使是奇货可居,但余易并没有把粮食卖到斗米斗金,相比于市面上为数不多囤积居奇的几家小字号,余记三百文不到的定价赢得了一片赞誉。
如流水一般涌进来的银钱,让余易一直吊着的心总算是彻底的放下来了!
为王贵义设局的时候她看上去是胸有成竹的,但那只是内心的忐忑没有显现出来而已,实际上面对这个陌生的时空,让她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有底气。
只是那初那样的境地,留给她的选择余地少得可怜,为了安宁的生活不得不放手一博而已。
好在,现在成功了。
“小姐,小姐!”一回身,就见着她院子里的小丫鬟锦秀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小丫头跑得跌跌撞撞,小脸潮红。“夫人唤你回去呢!”
余易用手摸了摸鼻子,颇有些无奈。
到了这时候,该知道的,发过生的,想必张氏都知道了。莫不是要秋后算帐?
虽然不大愿意,但余易还是拖拖拉拉登上了李保全驾驶的马车。何管事立在一旁相送,“请大小姐放心,小人一定打理得顺顺当当的。”
即使他不摆出这样最高规格的礼遇,余易也相信这个骨子里胆小谨慎的管事,管理这么一间小小的粮铺还是绰绰有余的,但也仅此而已。
挂着余记灯笼的青油马车粼粼驶过,起伏不平的青石板发出吱嘎的声音,融入到人来人往的喧嚣里,浓浓的生活气息仿佛从水墨山水画里散发出来,扩散出去。
余易微闭着双目,敛去眼里日渐外露的锋芒,以及疲惫。
挺好,就这样挺好。
虽然狭小颠簸的马车让人并不怎么舒服。从车窗外望,悦来居三层的小楼在一片青砖黛瓦中犹如鹤立鸡群,西斜的阳光仿佛掺了水,稀释得柔和又不失艳丽,细细密密的编制成网,笼罩在悦来居顶上独特的硕大琉璃珠上,光彩夺目。
余易平和的眸子中一抹势在必得的凌厉一闪而逝,快得几乎像没有发生过一般。
与此同时,悦来居三楼东家专属的包房里,王贵义眯着眼想心事。
瘦削的王管事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东家沉默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一座急欲喷发的火山,谁激活了谁倒霉。
哎,有谁能料到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呢?
现在看来,余家的那一注横财东家显然是拿不到手了。
不但拿不到手,而且人家翻身的本钱,还是自己凭白送的,还有什么比这更憋屈的呢?
“就这么办!”突然,耳边传来东家斩钉截铁的声音,是确定,没有丝毫的犹豫。
“啊?”
王管事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就是银子吗?花得起!被一个黄毛丫头耍了,老子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王管事觉得自己这时候还是少说话的好。
那像是一个普通的黄毛丫头吗?人家能耍你一次介不介意耍你第二次?这话王管事只能在心底想想,说出来还是不敢的。
就连余炳文都为之丧命的商路结果那小丫头却做成了,收到了粮食不说,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解救了赵县令的仕途危机,现在就连县太爷都得护着的人,东家又要怎么不咽下这口气呢?
恍忽间,王管事竟发现自己脑海中已快想不起被东家视之为死对头的余炳文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弱不胜衣的白色身影、眉目坚毅的小脸,一个孩子!
“老爷,要不……还是算了吧?”莫名的他就是感觉到不安。
“没用的东西!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难不成我还怕她一个黄毛丫头?”说这话的时候王贵义攥紧的拳上,青筋迸现。死了老的,又来小的,有完没完了!
现在已经不再是余家家财诱人的问题了,而是上升到成败、尊严的问题。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总不能他连老的斗不过小的都不敢斗。
眼角瞟了瞟桌角的信,神情又舒缓下来。
这回怪不得我了啊,是有人收拾你!
回到余宅后,余易才得知余绍轩已经走了,西江府余家派了强壮的家丁,不由分说的把人押解回去了。
“多亏了那孩子有情有义,再由不得你胡闹了!”张氏柳眉紧蹙,“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给他惹麻烦。”
余易笑了笑,心里很温暖,也很宁静。脑海中想像着当时余绍轩挣扎胡闹的样子,很想告诉张氏胡闹的人从来就不是她好吗?不过回去了好,毕竟外面现在不太平。
“小姐,轩少爷留了信给你。”喜鹊递给她一封信。
“不是让你休息吗,怎么又出来了?”余易伸手接过。
信很短,话不多字迹还潦草,想来是仓促间写下的,没别的事,只有再三叮嘱余易有事记得找他。质朴的语句里,透着浓浓的亲情和关心。
“我问你呢。”看完了,喜鹊都没给她一个回复,便又追问了一句。
“呵呵,奴婢睡一觉就没事了,哪用什么休息,小姐都这么累。”喜鹊言语间有些支吾。
余易盯着她看了看,这个扬言要大睡三天三夜的人什么时候觉悟这么高了?留了心就很容易发现问题,余易再三确认,事实明摆着的告诉她,余家空旷的宅院里,没有什么人气。
也就是说:余家的下人都跑光了!
就说自打进了家门,就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呢。
“自咱们走后,家里的下人们都跑了,连夫人身边的梅香都跑了,真是些没良心的。现在家里除了李保全和保全嫂子、余六和锦秀,还有我,再没别人了。”
“不过小姐放心,我们是不会离开的。”气愤述说着的是喜鹊,她简单的头脑想不明白,主子待人不错,那些人怎么就都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