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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回头抬眸一望,院门口端着一个俊朗的男子,估摸二十岁开外。黑色长发被整齐的绾在身后,散落的发如黑绸一般,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满是温情。身着高襟的黑色宽袖外袍,缀以阴红绣纹,衣上的暗纹以暗墨萤亮之色丝线,一动一转,身上的流纹活的一般。手里拿着一把白色的折扇,温文尔雅,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迷人的王者气息。
男子看向海棠,虽着素朴之装,但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甚是仙美。
男子在院落外就听见海棠清透的声音,想看看能说出如此精彩绝伦又满是大情大爱的女子到底是何人?又闻之前的看官们纷纷窃语,闻此女子美丽绝伦,更多了一份好奇之心。薛郎中一说无马车随着之去西坝村,当即决定,帮她一把。
“是岑家三公子啊。有失远迎。失敬失敬。”薛瑞急忙向前一步,拱手做礼。
“薛郎中好心肠。马车就在院后。里面软席火炉棉被一应俱全。你准备好出诊箱,我们就可立即启程。”岑姓公子拱手还礼。
“海棠谢过岑公子。”海棠做了一个万福,娇小的身子在寒风下瑟瑟发抖。岑公子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到海棠身上。
“夫人莫要推辞。我只是敬重夫人那番救夫感言。发自肺腑,感人至深,又满是刚毅坚强。若那番话出自男人之口,我定会与其结交拜把子。今日出手相助,只是举手之劳。夫人莫要道谢。”
海棠黑潼深深的看了一眼岑公子,满眼的感激和清澈。好似那落入仙泉的点点星光,轻盈飘逸又出尘。岑公子暗吸一口气,自己自幼随父行走江湖,见多闭月羞花,可这般花容月貌,怕是难寻第二。
“海棠一介乡野村妇,不懂礼数。只当来日,再寻报答。”海棠淡淡的说道,岑公子却觉心若流过一道清泉般舒畅,又很是惊讶,这村妇能说出如此体面之言,真切不易。岑公子对眼前的海棠,多了一份兴趣。
薛瑞很快提着就诊箱出来。跟岑公子拱了拱手“岑公子,您是一同前往还是再此等候。家中已备好酒菜,岑公子不妨在我家中等候几日,待薛某看好那猎户的病,我们好好喝场,如何?”
“薛郎中这么有把握救活那猎户?”岑公子脸上挂着一丝邪魅的淡笑,风轻云淡的道了一句。可这句话却引得院外看客又窃窃议论起来。
“这岑家,是当今圣上钦点的皇商。专门给皇宫供药材。来我们西河镇就是来收药的。几年前,给皇太后献过一根万年人参,救了那皇后一命,皇后才得以怀上了小皇子。稳了安氏在皇宫的地位。皇太后对岑家可是感激不尽。”
“这卖药的肯定懂医。我刚看薛郎中扭捏作态为难那小娘子,就知道,他是不敢去医了。”
“可不是嘛,这薛郎中就只能唬唬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你看,一见了岑公子,那怂样。”
薛瑞听见镇里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碍于岑公子,也不敢发作。
岑公子姿态闲雅,瞳仁灵动,似笑非笑的说“薛郎中,瑾瑜不会说话,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岑公子,我也正为此时苦恼。你说要是盛夏,草药甚多,那自然是得心应手。可现在大雪封山,薛某药柜材料有限,这猎户万一伤及筋骨,那不是薛某医术不精,而是这老天爷,让人绝啊。”薛瑞拱拱手,声音巨大,倒像是说给院外人的听。
海棠阴冷的笑在娇嫩的小脸上一闪而过。岑瑾瑜看向她时,还是那般碧玉玲珑。
“薛郎中,瑾瑜刚刚所言之意正是如此。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郎中没有药材,再好的郎中都无法施展其技艺。我刚从德安收了些名贵止血运气的药材,虽说是供给皇宫的,可还是有剩余。”海棠抬眸看向这个看似年轻,说话却滴水不漏的男子,夸了薛瑞,又抬了自己是皇商的面子,棱角分明的侧颜,一摸邪笑总挂在嘴边,这等人物,真是做生意的厉手。
薛瑞并不傻,知会这是岑瑾瑜给自己一个台阶。就顺着台阶感谢几句,几人就去了后院,上了马车。
岑瑾瑜并没跟随他二人上车,而是骑上一匹高头大马,尾随马车旁。一行人就这样,在夜幕的笼罩下,向着西坝村走去。
马车里,薛瑞闭目养神,并不看海棠一眼。海棠则裹着岑瑾瑜的披风,围在火炉边,静静的烤火,心里却焦急万分,榻上的二虎也不知道如何了?这薛郎中真能救活二虎吗?带着几分不安,加上从中午到现在一口饭都没有吃,小脸更是苍白,海棠从怀里掏出冷冰冰的高粱馒头,又拿出一根铁签子,在火炉边烤了烤。薛瑞慢慢睁开眼,看着眼前娇娘子在烤馒头,眉头微皱“你,行过军?”
海棠被这话惊的瞪大杏眼,又很快恢复平静“薛郎中,此言何意?”
“这高粱馒头的裹法和这随身带铁签子的做法,只有攻打我兴安的云州远行军才懂。你一乡野村妇,怎么会知道?”薛瑞两眼炯炯有神,盯着海棠。
“听我打过仗的姐夫说过。”海棠心里一惊,这办法确实是她们海家发明的,云州地处温热,来了天气寒冷的兴安,将士们吃不下冷馒头,海家就想到了自带铁签子在火上烧烤的办法。这铁签子短小轻巧,可随身携带,在危难时刻,还能当武器。海棠很想反问薛瑞,他是怎么知道这是云州远行军带干粮的做法?
“哦?是吗?薛某看夫人,刚穿签子的手法很是流畅啊。”薛瑞不依不饶,海棠额上冒出了细细的汗。
“夫人,瑾瑜听闻你和薛郎中在说话,是不是炉中没火了?”马车的岑瑾瑜问了一句,薛瑞冷笑一声“岑公子,有火有火。我再睡一会,到了你喊我哟。”说罢,又继续闭上了眼睛。
海棠轻呼一口气,低头望向火盆,却发现自己左脚上的鞋不知何时已经跑烂,五个小巧的脚趾头如粒粒饱满的白色莲子,暴露在外,已染得红肿污秽不堪。海棠轻叹一声,自己竟如此狼狈。可总算不虚此行,还有意外收获。这岑公子是药材皇商,收的自然都是好东西,能分出来一些给薛瑞帮助救二虎,真是难能可贵。看来二虎是吉人天相,有贵人相助。想到这,冰白的小脸浮现出一丝红云,小嘴轻轻一抿,露出两个甜美的梨涡。
大约一个半时辰,就到了西坝村。海棠下了马车,指着山间幽着淡淡烛光的小院,“薛郎中,那便是我家。恐这马车是上不去了。还有劳薛郎中与我步行一段。”
薛瑞看着那如耸云间的小院,叫苦连连“这,这,病没看好,先把我累死在这山间了。”
岑瑾瑜也走到海棠跟前,不动声色的放了一双靴子在她脚边。“薛郎中,我让老张跟在你后面帮你拿出诊箱便是。”那名叫老张的家奴快速走到薛瑞身边,一把抢过薛瑞肩膀上的出诊箱带,就蹭蹭的往山上行径。都道这出诊箱就是郎中的半条身价性命,薛瑞见这老张如此冒失,就赶忙追了过来,一个劲喊着,你慢点,慢点。
岑瑾瑜看支开了薛瑞,就转身面向海棠,一双桃花眼笑若天上弯月,甚是妖魅。“夫人。我在薛瑞家门口就见您鞋已破,就自作主张,让家奴去拿了双靴子。我这家奴曾就是个裁缝,看一眼就知道夫人的码,这双靴子,你看合脚不?”
海棠刚想拒绝,就见岑瑾瑜委下身子,将海棠左脚上的鞋子脱掉,直接塞到新靴子里。“夫人莫要推辞。这山高路险,您光脚可是难爬。有双合脚的靴子,就能为你夫君争取多一份时间。您若再推辞,我就帮您再把右脚也穿上,好吗?”
海棠一怔,此男句句扣心,却又句句难拒。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在此与他纠缠,就快速换上新靴,道了一声谢,向着山上那点微弱的烛光,向着心中的唯一,奔去。
岑瑾瑜望着小小的背影,心疼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