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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空下沉默得寂静无声,环形的赛道上却始终保持着灯火通明。
强烈的反差感之下,是两颗不安跳动着的心。
虽然赛道各方面的基础设施都属于国际竞赛的级别,但即便赛场是如此洋气的配置,只要是没有赛事的时候,也同样会接地气的向车手对外开放。
特别是对于项卓言这种竞赛级别的选手,偶尔开个小跑来晃上几圈,则更是如同进自家后花园一样的来去自如。
路上怕顾念感觉冷,项卓言一直把暖风开得足足的。
但是为了赶路,项卓言始终也没搞出什么特殊的动静。
所以眼下把车子在赛道边一泊好,项卓言立即便将身上穿暖了的外套脱下来,轻轻地披在了顾念的身上。
“别拿下来,我反正开车肾上腺素会极速上升,总之热得很,穿太多反而会影响我发挥。”
学完雷锋就犯怂,项卓言眸光闪烁地交代完准备工作,便迅速移开视线把注意力都投向了窗外的路况上面。
感受着身上突然传来的一阵温暖,听到耳边项卓言的话,顾念下意识便在心中一怔。
毕竟,等下她跟着溜一圈,肾上腺素也会上升的好嘛?
还故意装深沉的说自己怕热,糊弄鬼呢?
眼看项卓言这傻孩子今天暖心得有点儿太过“别扭”,她一个做姐姐的,便也没再做什么欲拒还迎的无用功。
所以大大方方的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顾念只道了声谢,也就静静侯在车里不做声了。
感动于项卓言这傻孩子心眼儿始终不坏,顾念索性开始调整呼吸,准备兑现她的承诺。
既然已经冲动地夸下了海口要陪人家孩子练车,那么到了关键的时刻,便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也说死了不能怂。
只是……
望着夜色下灯火通明的车道。
落满灰尘的心里,却是无意识的想到了,刚刚在洗手间里,听到别人议论秦朗的话。
心里一瞬间的隐隐作痛,复杂着心思系好了安全带,顾念最终也只是倔强着眸光坚定地望向项卓言。
清冷宁静的月色下,两个人颇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沉淀了所有激越的情绪,项卓言只尽职尽责地带顾念来了一场速度与激情的较量。
空无一人的赛道上,车胎高速摩擦地面发出的声响,丝丝拉拉的搅动着宁静的夜色。
本来晚上被秦大大叫去陪宾客聊天的时候,顾念就没吃多少东西,而且刚刚贸贸然在别墅外散心,又穿得太过单薄而吹了冷风。
是以还没等心中对于车速的恐惧爬上眉梢,顾念脸上的颜色,就已经因为身体里排山倒海而来的不适,被杀得片片雪白。
太专注的时候,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分神。
所以等项卓言一圈开下来才有空看见顾念苍白的小脸儿时,他整个人就忽然手足无措般的慌乱到了无助的程度。
快速松开了自己和顾念的安全带,看着身旁喘着粗气,面无血色的顾念,项卓言一瞬间便是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本以为什么都不问,就只做一个安静的聆听者就好。
却不成想现在顾念整个人的状态,简直要比前两次坐他车之后的反应还要更差。
收了开玩笑的心,项卓言担心到两笔剑眉都皱出了面目狰狞的效果:“喂,妹妹,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下意识用手探了探顾念布满汗珠的额头,项卓言当场就感觉手下的皮肤上一阵不寻常的灼热。
“你是不是发烧了?哪里不舒服吗?”
本来因为车速一直很快的缘故,顾念也没觉得身上有什么特别的不适。
始终以为整个人无力到发抖,胸闷到心慌的状态,不过是她对于速度恐惧而产生的心理作用而已。
直等项卓言的大手搭在她额上的那一刻顾念才发现,自己是有多么的渴望那种安静人心的冰凉。
不想让项卓言替自己担心,顾念只清浅的笑了笑。
柔和的语调里透着虚弱,眼神的暖光中却映出从容:
“我当然没事,你别听你周曦姐瞎说八道,我胆子可是肥得很,哪有那么容易就认怂的……”
本来还想开个玩笑来缓解一下突然紧张了的气氛,结果胸口中的闷堵却一直不争气地持续蔓延至了喉咙。
无声的痛苦仿佛要将人凌迟一般细密的袭来。
见车子终于平稳地停在了路边,身上的安全带一松,顾念就顺势推开车门下了车。
和车速一起同步运转的时候,并没觉得头有那么晕眩,这边刚从车厢里钻出来,顾念脚下就失去平衡的一软。
完全控制不了身体的重心,顾念只知道她双眼一黑之前,真实地感觉到,有一双手把自己牢牢地托住。
渐渐模糊的意识里,耳边项卓言的呼喊声越来越破碎焦急。
如同提线木偶般没了控制自身行动的能力,顾念只觉得呼吸也像被人掐断了一般的难以维系。
直到模糊的意识里,听到项卓言说要送她去医院的话,顾念才强撑着心神,调整了呼吸,艰难地对他拒绝道:“不要去医院……打给秦朗。”
最深处的潜意识里,顾念还记得上次表哥程东阳送她去医院时的情景。
刺鼻的消毒水味和满目苍白的一望无际,自从八年前陈欧的离开之后,顾念都没办法再对医院这种地方产生平和的好感。
只不过,眼下的意识飘忽里,顾念却仿佛是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那感觉就好像是上一次在《印象书屋》里晕倒时一样的情景,只是当时那个一把从地上将她抱起来的人,却越是回忆越不清晰。
望着手臂里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顾念,项卓言想也没想就翻出顾念的手机,准备找一找她口中这位“秦朗”的电话。
结果开了机才发现屏幕上的十几通未接来电,项卓言一瞬间便明白过来了什么似的,握住拨通后的手机,把心情复杂到讲不出一句话来。
时间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调皮的魔术师,直到隽永绵长的沉默过后,耳边秦朗焦急沙哑的呼唤声再次在脑海中清晰,项卓言才拉回了不断放空的心神,缓缓凝了眸光望向怀里的人。
出卖一个人内心的,往往都是潜意识里隐藏着的那些习惯。
一个被设了黑名单的号码,却是顾念紧急关头第一个想到的人。
如果这都不能说明两个人的关系的话,项卓言也不用再继续在顾念的身上寻找家的感觉了。
所以压下心底那一抹奇怪的感觉,项卓言语气里紧急而坚定的道:“你就是秦朗吧?顾念在我这里,快找家庭医生,然后告诉我地址,我立即送顾念过去!”
收了线便立即启动车子重新隐没在月色里,清冷的月光下,淡淡的沉默了一颗不知所措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