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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气弥漫的庭院,骤然升起一片火光,四周影影绰绰,好似无数冤魂畏惧那地府阴寒,冲过来取暖!老五翻滚着退避到黑暗的阴影内,火舌温柔的舔向老九,像久别的情人,奔跑着扑向对方。刹时间,映红了他的面庞。
“啊”一声惨呼,踹向柳旭的右腿,急速燃烧起来。九弟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只见其面现决绝之色,竟然直接自爆了右腿,漫天血雨中,靠着反震之力,翻滚着摔落,躲过必杀一击。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老九这一身功力,九成九都在双腿之上。万般无奈之下,自费一腿,若不如此,整个人将化为飞灰。此举还有另一层用意,自爆产生的血雨中,满含精气,妄图以此来阻一阻柳旭。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得逞,他也等同废人一个。除非不抛弃、不放弃,坚持修到黑水真法第十三层神魔真身,方有可能断肢再生。
柳旭如今窥见了离开的机会,哪能再次犯错。身形没有丝毫停顿,再次出剑。内息喷薄而出,以剑尖为中心,形成了一道旋转的阴阳鱼,迎着漫天血雨,消失在茫茫雾气中。这青莲剑歌第三式,是一招防守的剑式,凤去台空江自流。
老九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天空,面容死寂。“九弟”老五高呼一声,急速奔来。接连点了几处要穴,方才止住血流之势。想说些安慰的话,却显得苍白无力。只能紧紧咬住嘴唇,有泪滑落。此时此刻,竟然是老九率先开口:长这么大,可是第一次见五哥你落泪,这腿废得也算值了。
此人心志之坚韧,由此可见一般。书中暗表,日后他果真凭借着大毅力,修到了断肢再生的境界。
柳旭急速奔行,丝毫没有逃出困境的喜悦,心中闪念,“亏欠师父太多矣!此等大恩,无以为报。”
这引火符是荀文初耗费自身根本,以丹火为引炼制而成。此举无疑是雪上加霜,加速其迈向死亡。荀文初凝成的假丹,乃是取巧之法。此丹弊病太多,与真正的道门金丹相比,完全是两个概念。往日他自己都很少动用,只是勉力维持着自身机能运转。
柳旭心乱如麻,已经辨不清方向。跑了半柱香,四周还是雾蒙蒙一片,连忙停住身形,左右查看,“不对。这后院不可能有这么大?难道是陷入阵法里了?”忐忑着慢慢挪动,还没走几步,就见一人站在不远处,开口说道:阁下夤夜前来,要不辞而别吗?在下添为地主,若不相送,岂为待客之道。因此,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等此人转过身来,却是神机营的统领韦沭军。只听他继续说道:“阁下能毫发无伤的到此,也算有些本事。这群臭小子,平日里叫他们努力修炼,完全当做耳边风了。看来还是太过放纵,日后还需更加严厉。”
韦沭军若是知晓,柳旭不紧毫发无伤,并且还废了他得力的手下,估计就不会向现在这样谈笑风生,从容自如了。
柳旭不发一言,念头急转,“直接逃,肯定是逃不掉。还有五枚引火符,也许能僵持一二,然后伺机而动。”见识过引火符的威力,以为凭此能周旋一番。修炼一途,就是对自身的探究,对世界、对法则、对道的感悟,使其与自身相互印证的过程。每晋升一个境界,就是自我的升华,就是一个质的飞跃。韦沭军已经炼体三重,比那两人可强了数倍。
“真是无聊,那你就早些上路吧。”韦沭军见柳旭不开口,也觉得有些无趣,直接踏步行来。第一步踏出,原本有些瘦弱的身躯,立刻显得巍峨耸立,令人不敢直视。紧接着迈开第二步,大地似是感应到了他的脉搏,随着开始震颤,落叶无风自动,沙沙出声。
若是等他踏出第三步,必将行雷霆一击。柳旭也不是初出茅庐,看出他在蓄势,瞅准了空隙,等他第三步还未落地之时,先发制人刺出一剑。火焰伴随剑气破空而出,直取双眼。
韦沭军面漏嗤笑:“你这手儿破烂儿符法,就不要拿出来现眼了。”当下不闪不避,“昂”一声嘹亮的龙吟传出,吐出一滴血珠。此人太过自负,觉得凭借着黑水真法修出的独门真气,可以熄灭这缕火焰。
再看韦沭军,真的是有些狼狈。胡子眉毛烧焦了大半,面目黝黑,痛的呲牙咧嘴。“大意了啊,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这火符威力着实不错,想必是其长辈所赐。看来有些人已经坐不住了,回去之后得加强戒备。”
此人有个怪癖,对衣食住行全不在意,可以说非常邋遢。不过唯一的嗜好,就是对自己的胡须养护有加,每日要花费数个时辰打理。今日被柳旭毁去,心中痛恨至极。立刻开口骂道:“你个王八蛋,彻底激怒我了。擒下你要用心炮制,方解悔须之恨。”
这神机营的修士,都是宗室弟子。自小在皇宫、王府内长大,耳濡目染之下,对于各种酷刑了然于心。而且专门训练,培养对各种残酷刑罚的抵抗能力。因此,各个都是此道高手。
柳旭见韦沭军随手应对,就能破了火符,对其实力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哪还敢听他啰嗦,趁着得势之际,不理干扰之言,接连引发两枚火符,转身就走。只望能困住他片刻,好借机逃离。
大火熊熊燃烧,韦沭军似是魔神一般,接连挥出数拳,破开火焰的包围,攻杀出来。“看你还有多少符箓,毁了我心爱的胡子,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柳旭头也不回,也不顾有没有阵法,提气轻身,一个跨步就是数丈,笔直往前冲。过了数息,总算隐约看到了围墙,看到了逃生的希望。身后传来阵阵咆哮,一股凛冽的杀意袭身,刺的头皮发麻。
韦沭军眼看着贼人离围墙越来越近,十丈、八丈、五丈,已经堪堪跃到了墙头,大吼一声轰出一拳,化为一条三丈长的黑龙,正中其后背。
柳旭没想到韦沭军离十丈远还能攻击,已经来不及应对,生生受了这一拳,惨呼一声,借力一跃而下,强忍着伤痛,跌跌撞撞的跑向城外。韦沭军紧随其后跳上墙头,看了一眼方向,追杀而下。此刻他已经完全打出了真火,不惜耗费气血,一拳接一拳的轰出,不给柳旭丝毫喘息之机。
若是把柳旭比作一头受伤的猎豹,那武沭军就是一头蛮不讲理的犀牛。“轰……轰……”凡是挡在身前的任何东西,直接一拳轰碎。真可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还好知府家就在府城西北角,周围没什么住户,若是在城中心,那可就死伤无数,血流成河。
“王八蛋你跑不了的,必将你抽筋拔骨,抽魂炼魄,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韦沭军一边追击,一边出言嘲讽。两人一追一逃,眨眼间就出了城,大概奔出了十多里,把府城远远甩在身后,在乡野间疾驰。
天空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柳旭不敢丝毫放松,一边奔跑一边思量对策。身后的韦沭军气血冲天,好似一颗冒着火焰的流星,划破黑暗,越追越近。
“现在身受重伤,早晚被他追上。既然已经无路可退,那就退无可退。狭路相逢勇者胜,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想到这,立刻转身撕掉脸上的面具,紧紧握住剑柄。
柳旭为何要如此,难道他不怕暴露身份?他知道此人的强大,他也知道,也许下一刻就要葬身于此。形势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没有选择,要么自己死,要么韦沭军死,没有第三条路可走。继续隐藏身份,已经毫无意义。
柳旭双眼一瞬不瞬,盯着急速奔来的韦沭军。脑海中闪过无数面孔,有叔父的、有婶婶的、等等……最后,画面定格在荀大夫把这柄符剑交到他手中的那一刻。“师父,您的大恩只能来世再报!”
百感交集,深深吸了一口充满泥土味儿的气息,毅然决然的,把剩余的两枚火符全部引爆,一剑刺出。这是充满情感的一剑,这是充满绝望的一剑,这是充满眷恋的一剑,这也是充满生命的一剑。“轰隆”天空中传来一阵爆鸣,这无回的一剑,居然突破了音障,产生了剑气雷音。
韦沭军正疾驰而来,他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胆敢回身出剑,猛然间看到柳旭年轻的脸庞,不由得一怔。高手过招,诚如对弈,不容有丝毫疏忽。就是这一怔,使其丧失了先机。
仓促之下,剑气、火光,与急速而至的韦沭军,以突破音障的速度,撞在了一起。“轰隆隆”,就像是平地里点燃了一枚烟花,异常绚烂。刺出这蕴涵所有精气神的一剑,柳旭直接吐血倒地。望着这一幕美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大周朝当今圣上武祺轩,继位五百载,已经有神魔之身的修为。此人野心极大,定下了一统中州的宏图伟略。再加上神宗与道门的龃龉,那些炼气宗门,就成了其眼中钉肉中刺。
自打八王爷韦祺祥掌管神机营之后,更是贯彻其皇兄的意图,南征北战。那些道门正宗他惹不起,对一些旁门左道却是毫不留情。韦沭军作为一个十人小队的头领,身经百战,冲在最前沿。死在他手下的低阶练气士,更是数不胜数。
面对柳旭这深情一剑,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身体已经本能的,做出了最为正确的反应。黑龙血脉吞掉身体内的所有血气,急速运转到右拳。身体各个部位,眼看着干瘪下去,原本五尺多的身高,也缩到了三尺左右。与其相反,右拳越来越大,一直涨到人头大小,闪着黝黑的光芒,与这一剑对撞在一起。
柳旭这一剑,借着两枚火符同时爆炸的威力,达到了剑气雷音的速度。而韦沭军这一拳,乃是以毕生修为发出,也是丝毫不差。不过他吃亏在仓促应对,失了先机。
只听韦沭军‘啊’的惨呼一声,右拳内喷出数丈高的鲜血,连连惨叫,犹如乌鸦夜啼,在地上来回翻滚。原本已经缩到三尺的身高,再次往下缩减,一直如六七岁的幼童,方才停止。
这黑水真法修到第三层,根骨悟性高的,就能血脉凝元,体内有一丝先祖血脉显化而出,谓之开脉。因此,肉身极其强横。不过随着被一剑破去,韦沭军彻底跌落到炼体一层的境界。
如小儿般的韦沭军,咬牙切齿的站起,声音尖细的叫道:“柳旭,没想到竟然是你!我要让你尝遍一百零八般手段,让你把祖宗八代的龌龊事儿都吐露出来。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辛苦修来的境界被打落,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心中恨意滔天,五内欲裂。
听着韦沭军的叫嚣,看着其逼近,柳旭想挣扎着站起都不能。身受重伤,体力透支,内息全无,引火符也已用尽。细小白嫩的手掌,已经堪堪将要抓到头颅。
心念电转,丝毫没有放弃求生的希望,“罢了,若是落到韦沭军手里,那是何等凄惨,看来只能动用紫金铃了。这铃铛炼化了那白面恶鬼的一缕法力,才勉强发出一声。以我这修为,不会被吸成人干吧?”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一把抓出腰间的无量紫金铃,开始运法。
韦沭军看柳旭拿出个黝黑的铃铛,心中暗忖“这小子是彻底疯了?还是这个东西另有玄机?先擒下他再做研究。”此人从拦下柳旭,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归根结底,他是太过自负,没有瞧得起柳旭,觉得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完全把控局面。若是一开始就全力出手,哪还会有这些啰嗦。不过那样的话,他也不叫韦沭军了。因此,也就彻底断送了最后一缕生机。
柳旭默念无比熟悉的口诀,观想运法。灵气在心,一来一逝,其细无内,其大无外。立刻,紫金铃传来一股绝强的吸力,完全不受控制。汹涌澎湃的天地元气,似开闸放水一般找到了宣泄口,顺着周身毛孔,冲入紫金铃内。“叮铃铃”,久违的铃音再次响起。
第一息,体内经脉胀痛,随时都要破裂。窍穴如万根钢针,来回穿刺,神魂如火煅烧。韦沭军狞笑着,张嘴欲言,而手掌已经触及到柳旭的头发,却是再也不能寸进,被定在原地。两人就保持着这个诡异的姿势,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眼瞪小眼,具不能动。
第二息,身体如吹气般鼓胀,双眼充血外突。天地元气在体外,体内,紫金铃铃之间形成了一条线。而这破铃铛像是一个久旷的怨妇,毫不节制,疯狂抽取,不知何时才能罢休。
第三息,经脉已经出现裂痕,窍穴也是千疮百孔,神魂已经稍微适应了海量天地元气的冲刷,显得萎靡不振。要是继续下去,经脉尽碎,窍穴破裂,那就彻底断了成道的根基。”天地元气若是水流,紫金铃就是大海,而我就是那河道。看来只能河道改变流向,多几个弯弯绕绕,尽量减小冲击。”
第四息,神魂勉力控制一部分元气,从下丹田出发,经会阴,沿脊椎通尾闾、夹脊和玉枕三关,到头顶印堂穴,再由两耳颊分道而下,会至舌尖,与任脉接,沿胸腹正中下还丹田,一路暴力破开七处关碍,行成了小周天。正常炼化窍穴,需小心翼翼耐心打磨,乃是水磨的功夫。敢向他这样做的可以说万中无一。此举也实属无奈,事有轻重缓急,饮鸩止渴也不得不为。
第五息,也许是上天怜悯,也许是饥渴的紫金铃终于得到了满足,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柳旭的手掌。没错,就是镇魂铃主动,柳旭被动。
第六息,随着铃铛离手,神魂开始占据主动,慢慢控制着引入元气的量,沿小周天往复循环,身体各方面都得到了缓解。同时,狞笑的韦沭军,张开的口中有话语吐出:小子,受死。
第七息,柳旭微微一笑,一拳打爆了韦沭军的头颅,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