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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上偷拍的这个工作人员,正懵懵懂懂看着遗像上的女人,看了一会儿,竟然走过去穿起死者的衣物。椅子上放着死者的红色棉袄,一条牛仔裤,还有一双休闲鞋。幸好这个工作人员长得精瘦,女人衣服都能穿下来。
时间不长,他穿了红色棉袄,勉强套上牛仔裤,又把自己的脚塞到休闲鞋里。打扮的像是个女人,大晚上的鬼气森森,画面在颤动,这是拍摄的摄影师因为害怕导致手抖,摄影机几乎都拿不住了。
这个人坐在遗像下面的椅子上,穿着打扮跟死者一样,拿起插了三根香的鬼饭,用手扒拉着就往嘴里塞。
看到这里,我情不自禁就说:“会不会是鬼上身?”
有两个最可疑的地方,一是这个人被跟踪从始至终没有察觉,第二是他的举止相当僵硬,所行所为违背常理,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这个人已经不是他了,鬼上身了。
李瞎子在旁边道:“你和我的想法一样。”
画面出现了变化,吃鬼饭的这个人忽然抬起头,黑暗中双眼发着红光,像是狼眼一样。他直直盯着画面,我被他这个邪恶的眼神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下一幕他突然扔下饭碗,怪叫一声冲着镜头扑过来。
镜头顿时失焦,上下晃动,同时还传来一个人呼哧带喘的声音,画面变化很快,看得人头晕,能看出来拍摄的摄影师正在拼命往外跑。
我正看得浑身发紧的时候,画面停了,只拍摄到这里。
我舒了口气,手心都是汗,周智雯道:“这段视频是我们摄制组小江拍摄的。”
小江是个小胖子,戴着眼镜,看着人畜无害,可眼神里都是老江湖才有的世故。小江用青涩的普通话说:“是我拍的,当时差点吓死了。”
“你一开始怎么要拍这个人的?”我问。
小江道:“摄制组打算增加点殡仪馆夜景的镜头,我一个人半夜去找景,无意中就看到这个人行为很怪,便跟着拍摄了他,没想到挖出这么大的新闻。”
“你们通知殡仪馆的领导了吗?”我问。
这几个人对视一眼都摇摇头,周智雯说:“如果通知单位领导,这个工作人员很可能会失业。用大陆的话说,就是下岗吧。我知道你们生活水平不高,很多都是勉强温饱,有一份这样的工作不容易,我们对于这段视频是保留态度,只会作为资料备份,不会剪辑到正式的纪录片里。”
我哼哼了两声:“你们倒是好心。”
李瞎子咳嗽一声:“看完这段视频,才知道殡仪馆的黑夜下藏着这么多的秘密。”
他对我用了个眼神。我不明白什么意思,索性沉默不说,看他发挥。
李瞎子道:“我和小周小江他们合计了一下,今天晚上打算再去探探殡仪馆,我倒要看看这个人闹的是什么鬼。”
我有点意兴阑珊,忍不住说:“咱们屁股上的粑粑还没擦干净,你怎么又去蹭别人家的厕所。”
几个香港人被我这个东北话弄得迷迷瞪瞪,但知道我的态度很消极。
李瞎子大大咧咧地说:“你就听我的吧,今天晚上行动。等殡仪馆的片子拍完,我给摄制组介绍一些农村的白事,那才是地道的民俗。”
周智雯像公司的女白领,胆子却是大的出奇,听到这样的事,一般女人早就吓跑了,她还主动往上凑,特别高兴地说:“李大师,多谢你了。”
李瞎子看看表:“呦,这么晚了,大家吃完饭再说。”
周智雯说:“好,一起吃饭,先说好我们买单。”
大家说着笑着出去,李瞎子真有个能耐,走哪都能蹭着饭,这功夫真不是一般人能学会的。
赶巧的是,他们摄制组也住在我们这个酒店,大家上下楼的到也方便。众人凑在一起在饭店吃饭,李瞎子风卷残云,吃的满嘴流油,一点江湖大师的风采都没有。
等吃过饭,他打着嗝说先回去休息。我去了他的房间,关好门我就抱怨,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李瞎子道:“你还毛嫩啊。你想想殡仪馆里如果有人辱尸,现在咱们借着摄制组的名义进入,调查是最方便的。”
“方便啥啊,你没看他们几个被打的满街乱窜。”我说。
李瞎子道:“最关键的是咱们可以和他们信息共享,如果不认识这几个香港人,那段视频你上哪看去。”
“这倒是……”我忽然醒悟:“你想找到那个侮辱尸体的殡仪馆内部人员?”
“对。”李瞎子说:“我总感觉这个殡仪馆有问题,而且是很大的问题。”
“你不是说殡仪馆的事是另案啊,咱们应该调查小树林的事。”我说。
李瞎子掏出手机,点开高德地图,用手滑动地图不断扩大,“你看。砂子坡小树林和光明山殡仪馆离得特别近,而且今天我还打听到一个信息,在砂子坡自杀的那些人,遗体往哪里送?全都是送到这个殡仪馆。而且,”他顿了顿:“有很多自杀者的遗体,压根没人认领。”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
李瞎子道:“按照《殡葬管理条例》,无人认领的尸体公安局这边检验、鉴定、拍照登记之后,进行60天的公示,也就是两个月。两个月之后还无人认领,殡仪馆凭着死亡证明可以自行处理。从以前到现在,那片小树林死过多少人,这些人的尸体都哪去了?”
“你别说得跟真事似的,”我道:“哪去了?都烧了呗。骨灰撒山上了。”
李瞎子道:“据我了解,自杀的这些人里,小姑娘小媳妇居多,尤其是十八九二十郎当岁的女孩子,娇生惯养,且想不开呢,失恋都能割腕。这些小姑娘的尸体送到殡仪馆里,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你的意思呢?”我问。
李瞎子道:“我始终有种感觉,咱们调查的那个千金先后两次尸体被糟蹋,之间会不会存在某种联系。”他在地图上,用手指头把砂子坡自杀树林和光明山殡仪馆画了一条横线。
我眨眨眼,明白了:“你是想从殡仪馆下手,找出小树林辱尸的蛛丝马迹?”
“对,这叫倒推。”李瞎子说:“反正现在没其他线索,闲着也是闲着,下雨天打孩子吧。再说了,就算田广集团那边拿不着酬劳,香港摄制组这边也有顾问费,咱也没白忙活。小伙子,学着点吧,不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是跑江湖的绝招。”
他倒头就睡,告诉我半夜叫他。
我没办法,只好回到自己房间,也争取睡一会儿,这一晚上肯定是通宵,赶紧养足精神。
这一觉正睡着,有人砰砰叫门,我迷迷糊糊过去把门打开,正是李瞎子,还有摄制组那几个人。
我看看表,不知不觉已经是夜里一点多了。我和他们出来,一路溜溜达达到了殡仪馆,大晚上的殡仪馆里也灯火通明,有值班的。阎王爷收人没个准点,保不齐就有后半夜送过来的死者。
小江带着我们没从正门进,而是在山上绕了个远,从小路进来,这样就不用在门岗登记了。
殡仪馆一般都修在半山坡,为啥叫光明山殡仪馆呢,三面环山嘛。大晚上山风吹过,冰冷刺骨,后山时不时还传来几声怪异的鸟叫,听的人浑身竖起汗毛。我们人多,不过无人说话,气氛很是紧张。
很快从山里出来,到了殡仪馆里。我们跟着小江到了副楼,在花坛后面等着。
我冻得哆嗦:“咱们还能等来吗,那人今天能在吗?”
周智雯这丫头真行,这么冷的天,冻得脸蛋通红,照样有干劲,跟我说视频里拍的那个工作人员,他们已经调查清楚了,叫朱大强,是个烧尸工兼洗尸工,而且拿到了他的值班时间表。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洗尸工。所谓的洗尸工是这样的,很多人并不是自然老死,有各种原因横死的,比如车祸,跳河什么的。拿车祸来说,尸体送到殡仪馆的时候,整个人特别埋汰,这种情况下,死者化妆前需要先洗干净。一般这个活儿,化妆师是不干的,而是交给了专门的洗尸工。
洗尸工不是专门的工种,都是由殡仪馆内部人员兼任,来一具尸体洗一具,根据干的多少获取薪酬,领的是计件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