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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家庭和家人——在大乱被平息的时候,她沦落成了随处可见的流浪儿。也就是战争孤儿。无依无靠——连依靠别人的想法都没有。
因为她因为大乱,价值观遭被破坏得体无完肤。
被破坏至粉碎。
虽然不出名——虽然是个小到一阵风就能吹跨的道场——她打从心底相信千刀流就是绝对的护身术、绝对的护身术。相信父亲就因为这样才得到了护神三连队二番队的队长这个殊荣。
可是这点骄傲,在大乱的战火中一点用处都没有——父亲死去,道场的所有弟子们也都一一战死。
活下来的只有未跑到战场的自己罢了。
接下来的她,再明显不过的堕落了。
在山道袭击为了观光而来到出云的参拜客,全身剥得精光,有时还会无情地将其杀害——变成了所谓的三贼。如果在山道中出其不意地袭击,就算旅行者是习武之人也不要紧——不对,如果是习武之人则会更好。要使用千刀流的话,对方如果佩刀会加方便。将有传统的千刀流用于犯罪这一点上,她可以说是根本没有抵触心理。反正是微不足道的流派。虽然一开始是随心所欲做着,但这样的世界也有派系和权力。身为道场的后嗣生活在表面的世界的时候只是没有看到——只是不愿看到而已,其实自古以来在圣地出云也理所当然地存在这种粗野的人们。被这种恶浪敲打着,时而对立时而共谋,到了最后,她加入了当时在出云中规模最大的山贼团伙,安顿在那里。
她安顿刀那里的理由是,那山贼团伙的头目会代代继承千刀“铩”——才怪,不过在加入他们之前她确实是知道他们拥有着千刀。
从那以后,连讲述的价值都没有。
至少对她来说是个想要遗忘的故事。
一点都不想回想的场面。
到底,为了什么而战?
这是迷彩向七花询问的——关于这个提问的答案,那个真庭忍军十二头领,真庭喰鲛说的话是正确的。
与其不得不特意去询问那种事——
你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战斗呢——
我可不想听那种悠闲的话——
啊啊,无聊之极——
真是——无聊之极。
实际上,作为山贼生活的十三年间——她连一次都没有思考过这种事。为了什么而战——为了什么而杀害。她一丁点都没有思考这些事的余地。
只顾战斗。
只顾杀害。
不是为了活着。
也不是因为不想死。
说到底——只不过是为了这样做而这样做罢了。
自从她出生起第一次碰到这个疑问的是,加入山贼团伙的十三年后——不知不觉中,自己成为了那山贼团伙的头目,继承了千刀“铩”的数年后——袭击了三途神社的时候。
作为原本不是头目职责的斥候,刀三途神社查探之际,她把三途神社当时的首领——包括当时的敦贺迷彩在内的所有神官,都杀死了。那时候的三途神社并不是武装神社——那些神官们都没有佩刀。所以她不是用千刀流的招数杀死他们的。
一个一个,掐住脖子绞死的。
用原始的方式——杀死了。
因为无法原谅他们。
虽然决定袭击三途神社的不是迷彩本人——但迷彩在身为道场的后嗣的时候起,就听说过了三途神社的由来。懦弱女子们的疗养所——那么为什么。
那么为什么,没有来拯救我。
她是靠自己的意识成为了山贼。
不依靠任何人也是处于自己的意识。
但是。
难道不是因为连这种无可救药的人都拯救,才会被称为神吗——!
“请你原谅。”
一边被掐住脖子——神主这样说。
当时的敦贺迷彩说道。
她以为他在求饶。
那么这种话她已经听腻了。
那么她从来都没有听从这种话。
但是——她错了。
“请你原谅——我没能拯救你。”
那是非常沉稳的语气。
“但是,请你——请你原谅那些女孩。”
那些女孩,没有任何罪过。
这就是他最后的话。
第一次遇到在临死之时说出这种话的人。
也许是因为这样吧,她第一次思考了——自己要为了什么而战。
为了什么而杀害。
以及,为了什么而活着。
她不是萌发了罪恶感,也没有改悔——她其实并没有什么改变。只不过——思考了而已。
如果说,有具体的那一瞬间的话——在那一刻,她继承了敦贺迷彩。
她返回了自己所属的山贼的根据地,杀死了四十三名同伴。这实在简单得很。跟没有武装的神主不同,每一名山贼同伴在平时就有武装。对手武装得越完备,对手的数量越多,就能越好地发挥千刀流——讽刺的是,抛弃自尊,把千刀流当山贼的道具使用的这十三年间,磨练了她的技术。可以说继承了千刀“铩”之后的数年的效果最为显著。山贼同伴们——也许状况已不允许她再使用“同伴”这种伪善的词语了吧,至少他们还没有搞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四十三人,连抵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被杀害了。然后她将四季崎记纪的十二把完成形变体刀之一,千刀“铩”作为伴手礼——作为敦贺迷彩,来到了三途神社。
武装神社·三途神社的诞生。
这是七年前的事情。
她到了现在,偶尔还会想起。
自己为什么会为了那种程度的话语就行动了——为什么会做出全盘否定以往的十三年的行为。
是同情吗?
是后悔吗?
不知道。
如果把这个故事说给鑢七花听,他恐怕还是会回答不知道吧——他一定是连一个迷彩的行动原理都无法理解的。只是,如果是咎儿的话,她也许会明白的。结果大大地改变了迷彩的人生的,先前之大乱的策划者的女儿——而她本身,也因为那场大乱被大大地改变了人生。
彼此都是抛弃了姓名之人。
也许能互相理解。
但是,对迷彩来说,这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现在能确定的是,拯救三途神社的一千名黑巫女这件事,同时与拯救她自身有紧密的联系。
看似在拯救她们,迷彩其实是在拯救自己。
是的。
神不会拯救她。
神是被供奉的东西。
按后世的政治家的说法,必须要思考的不是神会对自己做些什么,而是自己能对神做些什么。
因此——说实话,奇策士咎儿的提议对她来说就像顺水推舟。不管这是多么危险的道路,如果还能得到两把四季崎记纪的变体刀的话,她打算不顾任何危险都要做下去。
绝刀“铇”以及斩刀“钝”。
还可以再拯救两名——那些女孩。
不,比起刀的毒性被分散到一千把的“铩”,那两把刀应该会有更加令人期待的效果——而同等程度地,迷彩也会被拯救吧。
所以她对在此打倒七花,得到四季崎记纪的完成形变体刀没有丝毫的迷茫——。
推敲策略。
设下陷阱。
使用卑鄙的手段。
因为我是为了那些女孩们而战斗——!
为了自己,而战斗。
“……看你怎么办?”
从咎儿的战斗开始的号令,过了一刻。
敦贺迷彩——对鑢七花如此说道。
看样子七花背靠着一颗大树戒备着周围——但他没能找到迷彩的身影。而迷彩则清晰地捕捉到了七花的身影。
这就是地利。
迷彩可不是白白管理了七年这个杂树林、境内、以及三途神社的。她还知道,七花现在为了保护自己的后背而靠着的大树上,同样绑住了千刀“铩”中的一把。
如果现在跑到那里,拔出那把刀——也许就能斩杀七花了。发动了千刀之巡后,七花只顾逃跑,看来他已经有所疲劳。那是当然了,这也是迷彩设置好的策略——在这一刻,迷彩所做的事并不是为了斩杀七花。在一开始把刀扔去的自不用说,香钱匣的一刀·一字斩也是以被躲过为前提的一招。
她的目的是让七花疲惫。
如果和那个大个头的男人正常拼体力的话明显对自己不利——所以在这一个星期内,她事先准备了许多。比如说,虽然没有做出在食物里投毒这种明显的事,但一天两次的那个分量,如果是咎儿那种体格的话还好,但对七花来说一定是不够吃的——
为了战胜的准备,从一开始设置妥当。
这样圈套已经结束。
剩下的只有收尾工作了。
“规则中也有允许投降——我最为侍奉神之神,希望可以避免无益的杀生。实力的差距已经很明显了饿。只要你肯投降,我就有接受的准备。”
“……。”
七花不回答。
只是在寻找声音是从哪里发出的——没用。迷彩不是特意为了告诉他自己的位置而说话的。她可没有不成熟刀因为区区这种事而被发现——在成为山贼以前,她就已经具备了这种程度的技术。
迷彩继续说。
“放弃无谓的抵抗吧——虚刀流无法对抗这个千刀之巡。虚刀流和千刀流,虽然在不佩刀这一点上相通,但在实战上千刀流却更胜一筹。”
……如果,如果咎儿在场的话,她会立刻理性地否定掉迷彩的说辞吧——实际上,就算在这种状况下,七花对迷彩、虚刀流对千刀流并没有处于压倒性的劣势。
只不过是七花自以为这场决斗对自己有利,而被迷彩设置好的千刀之巡颠覆了那个前提罢了,状况只是回到了水平状态而已。
只是没有了优势,但并没有多少劣势。
七花其实并没有被比如绝境。
迷彩在七花的眼前与真庭为敌,将千刀流的二刀·十字斩展示给他看,并非出于自己知道虚刀流但七花却不知道千刀流所以要摆正这个不公平这种武士道精神,她的意图与之相差甚远。
给予他虚假的优越感,然后夺走。
这场战斗的战利品,七花他们只有千刀,相对的迷彩却有绝刀和斩刀这两把——以这种不平等的,说白了就是明显对迷彩有利的条件为诱饵,咎儿把迷彩动员到了决斗——同样,迷彩将虚假的优越感给予七花,从而诱使他放松心弦。
瞄准那松懈而使用的千刀之巡。
还有——现在像这样劝他投降,她的意图和“不希望有无益的杀生”这种好听的话语相差甚远。
如果能不战而胜,那就最好了。
如果他自以为自己处于劣势,想着战胜不了,不可能战胜得了而在精神上屈服——这更合迷彩的胃口。若真的跑过去砍向他,被他应付下来的可能性并不低。
如果对砍起来的话——七花说不定会发现自己并没有处于多少劣势的。
虽然迷彩并没有对对砍消极到说什么也要避免——不过如果能让七花继续冷静不下来,这对她更加有利。
恐惧和忌避。
迷彩熟知它们的用法——
“好了,你要怎么办——?”
迷彩继续明朗地,却又执拗地——纠缠不休地重复道。
深知这个状况对自己并没有多少优势——但不让对方有丝毫的察觉的语气,就像在哄孩子似的说道。假设,七花没有接受这个最后通牒,如果听到这种仿佛存在力量差距的话语,七花的心一定会更加动摇的——一定会想些多余的事的。
想好了。
随你怎么想——然后崩溃吧。
就凭七花的智能,还能想出些什么来。
所以不论发展到那一边,一下的话是迷彩一定要说出来的。
“承认自己的战败吧。反正那种征刀,对幕府将军家来说只不过就像个游戏罢了。那并不是你不惜性命也要完成的任务。虚刀流不及千刀流。事情仅仅是这样罢了——。”
实战经验皆无的,无人岛长大的鑢七花。
十三年间作为山贼而活的,敦贺迷彩。
在策略的运用上,两人之间有无可填补的差距——。
但是。
“……会吃肉的。”
七花安静地说道。
果然是没能找出迷彩的位置吧——那是不朝向任何一方的,自言自语一样的语气。
“嗯……肉?”
“是的,肉——我会吃野兽的肉哦。”
听到七花开始讲些莫名其妙的话,迷彩有些不知所措——什么嘛,他已经被逼成这样了?我明明没有打算做到这种地步的。这样反而会难以让他投降的——。
不管迷彩心中的烦恼,七花继续说他的“莫名其妙的话”。
“咎儿她啊,自己明明大口大口喝着那种苦水,却对我说实在搞不懂怎么能吃得下那样的东西这种过分的话……不过我跟我姐,从小时候开始就理所当然地吃肉的。有时会生吃有时会烧着吃,煮呀蒸呀的……,风味和山菜或着鱼什么的根本不一样——最近我为了配合咎儿才没有吃,感觉好怀念呢……。”
“……?说这些,干什么?吃肉这种事——在习武之人当中并不少见。虽然我是不吃啦——。”
“可是啊,在岛上的时候也是,野兽这种东西跑得很快——追上去是抓不到的。那可不是经常能吃到的。虽然你也好像跑的很快,但我觉得你也很难抓到的哦?实在想吃的话,只好设下陷阱了——。”
陷阱。
像这个千刀之巡一样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