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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毒和疾病。
不管多么痛苦,不管多么疼痛,不管如何奄奄一息——她的身体却不会选择死亡。十足地病弱,不可比拟地虚弱——她却在极限处挣扎,一直活了下来。
活死人这个词用在她身上都不合适。
她是,没错——是死活人。
拥有可与一亿个病魔抗衡的异常治愈能力的肉体。
用指甲挖掉的腹部的伤口——也会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吧。
蜜蜂理解了。
明明缺乏实战经验,但这个女人却能毫不犹豫地杀死螳螂和蝶蝶的理由——对这个女人来说,和痛苦或疼痛一样,死亡也是相处很久的朋友。
所以——死去或杀死。
或者被杀。
从一开始她对这些无动于衷。
“真的——我呀,很羡慕你们。”
将顺利挖出的撒菱,注意着刺在手中把玩——七实侧目看向蜜蜂,然后说。
“我打从心底羡慕——理所当然地健康的你们。这种才能,我一点都不想要。我想要的是,健康的身体,和小小的——梦。”
无法实现梦想的身体。
不必梦想的才能。
这种东西——都不需要。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算如此——真庭蜜蜂还是鼓起浑身之力朝天咆哮。就像为了传到真庭蝙蝠或真庭蝶蝶,还有长眠在这座岛的途中的真庭蝙蝠,以及在收集四季崎记纪的刀的路上牺牲的真庭白鹭和真庭喰鲛——大声喊着。
“还没有!我还没有输——你这个东西能承受的毒,我不可能承受不了!我还能战斗——从现在开始就是精神力的战斗!我不能在这里力竭,我还能战斗!”
“不——我想您做不到了。”
可是,连这必死的呐喊——都传不到鑢七实。
“说到我射进您肩膀中的撒菱——从您涂的毒药上面,我涂了另外的毒药。”
“…………!”
“是最开始袭击我的忍者——螳螂先生藏在槽牙的毒药。……我手里有这种毒药的设定,我想有出现过吧!”
就算是我,如果血液里被射进那种毒药的话,也会没命的——七实说道。
“您可不要说——用毒是个卑鄙的手段哦。”
“啊……,啊啊……,啊啊啊啊……。”
用于自尽的毒——致死的毒药。
这么说,胜负已分。
还说什么肉体和精神啊。
面对无法躲避的绝望,蜜蜂的脸色变得煞白。
可是——他再怎么煞白,也不及鑢七实皮肤的颜色。
不及将死的——死活人的她。
“……机会难得,请您挑选好吗?”
对着就算这样还不倒下,但却无能为力而茫然的真庭蜜蜂,七实说道。
“被毒杀死——还是被刀杀死。”
“…………。”
“我正好有一个像试一试的招数——在离开岛之前就看了一回,可我自己却好像从没有试过的。……当然,不管是那一边我都无所谓。”
听到这个询问。
真庭蜜蜂露出僵硬的笑容——却毫不犹豫地,
“请用刀杀死我。”
这样说说道。
“要是因为自尽用的毒药死去的话——我实在没脸去见同伴。……希望把我的尸体和大家埋在同一个地方。”
“我知道了。”
七实把手里的撒菱丢到一边——保持无力垂下手臂的无构姿态,自然而缓慢地,走近蜜蜂。蜜蜂只有等待审判了。他不打算做无用的挣扎——因为不管如何挣扎,这座岛上已经没有守望他的同伴了。
“虚刀流一共有七个奥义——将这七个奥义同时打进对手身体的招数——虚刀流的第八个,即为最终奥义——”
一之奥义·『镜花水月』。
二之奥义·『花鸟风月』。
三之奥义·『宝华缭乱』。
四之奥义·『柳绿花红』。
五之奥义·『飞花落叶』。
六之奥义·『锦上添花』。
七之奥义·『落花狼藉』。
“——虚刀流,『七花八裂』。”
真庭虫组——于不承岛全灭。
舞如蝶刺如蜂食如螳螂——死如虫。
因为这是在无人岛上进行的战斗,所以这个情报传到本土,当然是在许久以后——可是,在这个阶段真庭忍军十二头领的人数一口气被削减一事,真庭忍军不用说,将会对奇策士咎儿和鑢七花的征刀之旅造成重大的影响。
那是,因为——
“…………。”
鑢七实——站在沙滩上。
身穿沾满鲜血,到处是洞的和服。
外表原本就细弱的她,看起来变得更加消瘦了——果然,以她虚弱的肉体,进行堵上性命的三连战,就像走钢丝一样危险。她的胜利可不像从三连战三连胜的结果能想象到的轻松。虽然原本以为在蜜蜂之后只剩两人的话就算谢天谢地了,可实际上如果再来一名真庭忍军的头领级人物的话,她估计就不行了。现在没有吐血,这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她眺望海洋。
望向海的另一边——本土的方向。
弟弟和白发的奇策士正在进行征刀之旅——在名叫日本的国家之中。
“……可是,终于,看到了啊——。”
瞄一眼拿在一只手上的,收进刀鞘的大太刀——七实非常犹豫地叹息。
这把大太刀——是真庭蜜蜂的东西。
似的。
为了斩断七实的手臂而被挥下,一直砍到了七实背后的树的根部。七实砍到了——蜜蜂的剑技。
看到了。
竟然看到了。
“我明明是虚刀流的人……,竟然知道了——刀的用法。”
在禁止带入刀具的这座岛上——自从七实掌握见稽古这个技术之后过了将近二十年,她第一次目睹的剑技之演绎。
她不打算说自己没有这个打算。
就像假装进行拷问却让真庭螳螂使出了忍法爪合那时一样——还有就像让真庭蜜蜂,射出第二发忍法撒菱指弹那时一样——
七实故意诱使他挥刀。
不用刀,所以虚刀流才会强大。
先于虫组三个月来到这座岛上的真庭蝙蝠,曾经这样说过——“不用刀的剑士用刀的话”——“比不用刀的剑士更强”。
这句话如今竟然——在鑢家家长的身上得以实现。
作为比天才更高一个台阶的天才——被完成了。
然后。
“还有啊……七花这孩子,说什么最终奥义。净说些大话……,那个招数——不是有个这么不像话的弱点么。那样的东西实在称不上奥义。我竟然会这么大意。不实际用一下还真的不知道……如果不赶快告诉他,那孩子会惹大麻烦的——嗯嗯。”
如何是好的,七实歪着脑袋。
然后——慢慢地望向汪洋的另一侧。
深深的深深的,叹息。
没有比她更适合叹息的人了。
接着她低声说。
伴随着邪恶的微笑。
“还是,让我也掺一脚吧——征刀。”
在九州,丰前的码头出现了引人注目的二人组。一人是身穿花哨服装的,白发被海风吹散的年轻女子,另一个是披散着头发上半身裸体的,大块头男子——当然,这么奇怪的二人组在这广阔的日本没有第二个。
奇策士咎儿和,虚刀流第七代当家,鑢七花。
两人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是完成了某件大事,他们就这样静静地望着海。他们的身影,比起不久前身在周防之时相比,成长得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真是一场,艰难的战斗啊……。”
咎儿打破了沉默。
七实回话说,
“啊啊,是很艰难的战斗。”
感慨颇深地同意道。
“不愧是被世人称为日本最强的人哪——是至今为止最为艰苦的战斗。锖白兵——我一生都不回忘记这个名字的。”
“嗯——确实是一纸之隔的胜利。可以说在圣地·严流岛又刻下了新的历史……。”
“真是,一线生机的战斗,说的就是这个。如果没有咎儿得策略,我也不能活到现在了。”
“别这么说,有了你的剑技才能有我的奇策。我也没想到那个策略竟然会如此恰到好处地实现。呵呵,你让我再次认识你了。”
“我也再次爱上咎儿了。”
“不用再说了。不过,你与锖白兵一对一竞争剑技,然后胜利了。如此一来你就名副其实地将日本最强的称号收入囊中了。”
“日本最强啊……还没有真实感呢。话说,锖对我展现的那些剑技,让我打从心底惊讶——在交手的开场他使用的那个移动法——爆缩地,除了惊愕还是惊愕。没想到还有比『杜若』更厉害的步法——。”
“说到招数的话,对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利用刀柄和刀鞘的逆转梦斩。据说是这个招数让他得到了剑圣的称号,所言甚是。”
“不不,将刀刃的长度能自由自在地伸缩的那个妙计,速迟剑对虚刀流才是最具威胁的——因为明明是被固定的刀,却不能确定他的攻击范围。还有和宇练银阁的零闪右异曲同工之妙的拔刀斩,一揆刀钱(译者:日文的发音与“一骑当千”相同。)——如果当时我脚下的地面没有崩塌的话,想想都后怕……。”
“完全看破原以为会命中的你的手刀,将它挡下的刃取也非常精彩。以二十岁这么年轻的年龄,而且和我差不多的身材却能做出那种动作——虽然取胜了,但恐怕我们连那堕剑士真正恐怖的一分都没有尝到吧。”
“说的也是,说实话我一点都没有胜利的感觉——真的没有真实感。很遗憾这次的战斗,要说运气好也是太得意的。”
“你说的太对了。我们只不过是,没有输罢了。”
“还有最为出类拔萃的,不用说应该是那个靠四季崎记纪的十二把完成形变体刀之一,薄刀『针』才得以实现的那个奥义,薄刀开眼。做梦也没想到原以为只是一把外表好看,非常脆弱的薄刀,竟然会有那种优势和特性。虽然听说只要方法得当不管是怎样的钝刀都能变成名刀,但那也太厉害了——我觉得我第一次体会到了剑士的恐怖。”
“是啊。相传锖的剑连天上的太阳都能斩断,说实话我原来也没有相信这个——但还是我太天真了。如果是那个奥义,那也不是不可能的——然而!然而!不管过程如何,作为结果,我们得到了薄刀……三之式『踯躅』的奥义,『百花缭乱』……这次我确实用这双眼睛见识了!在一场正面的决斗中击败了锖白兵,你应该对此感到骄傲!”
“也许是这样啊。若非如此,也对不起锖——不过,在他临死之时说的台词让我很在意……那岂止是临死之言啊。说我是……不,虚刀流是传说中的刀匠,四季崎记纪的『遗品』,这是什么意思啊?『记纪的血统』到底是……锖说自己是不完美的失败作——他难道不是被刀之毒侵害才背叛了咎儿的吗?”
“不知道——虽然被刀之毒侵害这一点是不会有错的,但也许锖也有他的,我们都顾及不到的,无可奈何的理由……如果要相信他的话的话,在旅途中就能解开谜底吧。”
“是啊,能平安无事地把薄刀『针』,不打碎也不打坏,不伤分毫就征缴到了——这就是第四把变体刀。是不是快要看到终点了啊。”
“你的感受我能理解,但不要过分得意啊。我们的旅程还远着呢——是呢,难得来到九州,为了图个吉利,再征缴一把变体刀吧。”
“啊啊,明白了。我没有异议。”
然后两人邦的一声,将彼此的手臂撞到一起。只有在艰苦的战场上共同奋斗的人之间才会诞生的牢固的羁绊,就在两人间诞生了。这个声音就是最好的证明。咎儿和七花从他们那变大了一圈两圈的背影,散发出至高的气质,离开了码头——
下一个目的地是隆摩。
征集对象是,号称拥有绝对无双防御力的贼刀『铠』。
对战对手是海贼船的船长——奇策士和虚刀流的征刀之旅结束了开盘,终于要进入中盘战了。
可是,七实偷偷地想。
不久,就从天花板上传来了声音。
“——大人。”
虽然听得到声音却完全不见其人踪影。
听到从头顶上传来的声音,女子动了动眉头,可她那直立的身姿却丝毫没有变化——也没有抬头向上看。她一副在望着那将视线阻隔了的拉门的样子——可又给人一种什么都没看的感觉。
或者说,她似乎一直在窥探着自己的内心。
那双眼,就是那么缺乏人类应有的情感。
“慢死了。”
女子张口就是这种话。
“想让我等到猴年马月去啊——你个饭桶!”
“十分抱歉。可是,跟踪监视这种工作怎么也快不起来——”
“才不要听你的借口呐。就算听了借口也平息不了我的怒火——我这愤怒是否能平息取决于你取得的成果。你只要老实报告就行了。那个令人不爽的女人——她怎么样了?”
那个令人不爽的女人。
提到这个时,她的语气就变得异常的烦躁起来,就好像有什么想要发泄一般——其中过多地参杂了某种感情。可是,烦躁起来的只有她的语气,女子的表情、视线乃至态度,都没有丝毫变化。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