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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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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鸡鸣不过四更天,委实太早了。

    只是经过方才一事,已然再无睡意,于是也梳洗了起来。

    从曹劲两次提及大营,一是不宜行事,一是没有女人,甄柔隐约察觉这其中有几分忌讳,似乎因她的到来,已经破坏了曹劲营下的某些规矩,她便摒弃了新嫁娘有些色泽鲜亮的衣裳,选了一身青白色的直裾深衣换上,又让姜媪约束陪嫁的侍女注意言行,无事最好不要出帐,尽量降低她们这一行女子的存在感。

    等一应交代妥当,才坐到外间案前用早饭。

    许是忙着拔营,大营灶房今日所备的早饭很简单,是昨天喜宴所剩——烤鹿肉和粟米饭。

    姜媪这一月来各种好汤好水照顾着甄柔,见案上饭食粗糙,还是昨夜剩下之物,忍不住忿道:“这样的食物,哪是早上用的!怎么能拿给娘子!”

    人说心宽体胖。

    姜媪便是这样,虽对阿玉她们这些下面的年轻侍女严厉,却甚少动怒,心气很平和,随着年纪过了三十以后,人也就越渐白胖了。

    此时却少见的因为一些饭食有怨气,甄柔却知道个中原委。

    一来多是怜惜她的身子情况,一来却是着急她和曹劲没有圆房。

    焦急之下,姜媪难免口气不好。

    甄柔待见四下无外人,就姜媪和阿玉在身边服侍用早饭,便安姜媪的心道:“我观三公子在营中多严律己身,凡是以身作则,想来他的早饭也和我们一样。不过,这倒和新婚之夜一样,看这里毕竟是大营,他就说要等回了信都去。”

    如此,一言隐晦解释了为何没有圆房。

    姜媪白胖的脸上立刻笑逐颜开。

    她就说三公子怎会冷落娘子这样娇美的女郎,原来竟是这般。

    而且营帐行敦伦之礼,也确实委屈了娘子,这样真是正好!

    没想到三公子看上去是雄健威严,私底下却是细心又周到!

    正所谓丈母娘看女婿,婚前纵使千般不对,婚后也是百样好。

    姜媪虽与甄柔有喂ru之情,却也不敢有丝毫托大,时时谨记奴仆身份,却人到底是感情动物,不免就带了看女婿的眼光。

    一番心思转动之下,姜媪已笑眯眯地赞道:“三公子治军严厉,又以身作则,难怪能以少胜多大败薛邓联军!”

    实在变脸太快,甄柔“扑哧”一笑,看向坐在食案左下首的姜媪,道:“我可记得姜媪你曾说过这行伍出身的人,最是粗鲁不堪,又头脑简单,难道三公子就是列外了?”

    有甄柔这样明晃晃地调戏,坐在姜媪下首的阿玉也不禁抿唇一笑。

    姜媪哪里不知道她们在笑自己,但只牙科曹劲能待甄柔好,甄柔能每日开心,她才不乎其他呢,当下故意仰脸说道:“那当然例外!咱们三公子可是公主之子,哪是寻常寒门出身的行伍之人,可以相提并论!?”

    秦时,虽有陈胜吴广者振臂一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然,在这个还没有科举出现的时代,国家从上至下的任能选才,出仕为官,都是依靠士大夫等上层阶级推举,时人如何不处处看其出身?

    甄柔没有反驳,亦没有在意,只当斗嘴的闲话说说笑笑便是过去。

    大帐内言笑晏晏,充满了欢愉的气氛。

    早饭也就在这样过去了。

    蓦然间,帐外传来一声低沉而绵长的号角,响彻大营。

    紧接着,战鼓声骤响,大地传来“隆隆——”地震动,好似地龙翻身。

    “娘子,外面是怎么了?”阿玉跪着收拾食案的动作一惊,慌忙地站了起来。

    甄柔隐隐明白,心里已是好奇,遂也从案前站了起来,叫上阿玉道:“先别收拾了,我们去帐外看看!”

    说时,已至门口,帘子一掀,出了大帐。

    天还没有大亮,晨曦微薄,苍穹昏暗。

    前方十丈之外的校场却已是风起云涌,草木震动。

    身披黑盔铁甲的曹兵,分步兵营、长戟营、骑兵营、攻坚营……等各营阵。

    每一营队伍之前,皆有四名旗手,舞动猎猎旌旗。

    旌旗后的队伍,他们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逐营向昨晚举行婚礼的主帅台行进。

    一眼望去,黄沙滚滚,旌旗招展,金戈黑甲。

    至主帅台下,众营将士停步,成数十个矩阵,分布四周。

    只在此刻,一队骑兵赫然驶出。

    他们穿过众营,来到主帅台下。

    当先一人翻身下马,玄色大氅随风而动。

    身后众铁骑在主帅台下横向一字排开,犹如筑起一面铜墙铁壁。

    当先那人独自登上主帅台,重甲佩剑,身披大氅。

    他一登上高台,四野声震云霄。

    只听,号角长响,金鼓齐鸣。

    台下,众将士齐声呐喊“主帅威武——”,声声振聋发聩,非昨日儿戏之下可比。

    然而,这震天动地的声音,却仅在他振臂一挥的瞬间,辽阔的校场划然一静,再没有一丝的声音。

    这时,云破日出,万丈霞光,照耀大地。

    黑压压一片铁甲在霞光下熠熠生辉,金光夺目。

    他们却一动不动,只遥望高台之上,好似那里有他们永远的信仰。

    忽然之间,整个校场,庄严肃穆,令人生敬。

    甄柔在袖下的手死死紧攥成拳,目光亦一动不动望着高台上的那人,无法移动一分一寸。

    根本不需要凝军心,他就是三军所拥戴。

    心中莫名生出这个念头。

    恍惚间,尚未听见曹劲在高台上又说了什么,或下了何种军令,矩形营阵如黑色铁水般涌动,开始撤出校场。

    地上黄沙又起,大地轰隆震动。

    已经没有什么可看的了,甄柔最后遥望了一眼在高台上巍然矗立的曹劲,转身回了帐内。

    众将士归昌邑大营,她们也该收拾行装,准备启程去信都了。

    信都位于冀州,那是曹家的大本营。

    从衮州一路北上就是冀州。

    所经之地,越往北方,越趋近曹家势力核心范畴,路上可谓极为太平。

    如是,曹劲只率一千铁骑随行,带着新婚妻子北上信都。

    两马大蓬车上,甄柔推开车窗,望着滚滚黄沙,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

    信都侯府,那里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