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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里的琉璃珠子浸了血,变得格外滑手,暮梨用力将手紧了紧,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死死按在伤口处,血口子受到了琉璃珠的挤压,撕心裂肺的疼痛直涌而来。
“嘶......”她疼得不由提了口气,嘴角却扯出了一丝弧度。
穿过这条小巷便是市集,她已经能看到巷口的灯火,人群的嬉闹声也越来越近。
就在眼前了!
暮梨加大了脚下的步子,然而她失血过多,双腿早已经绵软无力,只得一瘸一拐地冲出了暗巷。
此时灯会的祭典将将结束,人群正在从市集散去,每个人脸上都堆着笑,想必今年的灯会相当精彩。
一个身着粗布短袄的汉子从巷口经过,口里哼着曲子正往家走,好不惬意。他一手提着一扁篓梅花饼,另一手领着一个孩童。孩童四五岁的模样,脑袋上用红绳扎了两个小揪,手里拖着一个兔儿灯,一蹦一跳地跟着爹爹的脚步。
汉子正走着,突然就被一个血人撞了满怀,手中的梅花饼如天女散花一般撒了一地。胳膊上还被染上一个血手印,前襟也被鲜血浸湿了一块。
他突然被撞了个踉跄已然是被惊了一跳,心中怒火正旺,张口就要骂:
“走路不长眼的狗东......”
汉子话还没说完,低头瞟了一眼这个冒失的女子,只见她脸色惨白,浑身是血,一只血手还紧抓着自己的袖子。
“啊!!!”他瞬间三魂就丢了七魄,见了鬼一样向后退去,脚一软又是一摔,一屁股坐在了道边的泥水池子里,旁边的小童更是吓得蹲在地上哇哇大哭。
听见这么一个大动静,人群的眼神都被吸引了过来,远处的还使劲儿往跟前挤,想看看是什么热闹。
暮梨半弯着腰站着,身上还在不断淌血,活像一个厉鬼,一抬眼便对上了哄拥而至的目光。
小老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挤过来的人群瞬间就炸了锅,作鸟兽状四下逃窜,尖叫声不绝于耳。
机会来了!趁着慌乱逃出去!
刚迈开步子,青发男子就飞身落到了暮梨跟前,伸手就要取她的性命。
“跑不掉了!受死吧!”男子瞪着眼喝到。
暮梨见状,咬了咬牙,抬起染满了鲜血的右手,使出了全身的劲道将琉璃珠朝男子身后掷了出去,珠子直直飞向人群,带着几滴血水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雅的弧线,球面上却滴血未沾。
暮梨现下已经十分虚弱,这一掷不过十来步远,索性借着逃窜的人群,你一脚我一脚倒是把琉璃珠又踢远了百十来步。
她扔了珠子转头便逃,青发男子两头望望,一时慌了神,最终还是决定先把琉璃珠拾回来。
虽说在主街上,道宽且平整,可当着这奔逃的人流,想找一颗只半个手心大的黑珠子哪是这般容易的,等他捡回了琉璃珠,一回头暮梨早已经消失在了人海里。
他口中咒骂了一声,眼见着这样一个小妖从自己手中逃脱,心火难消,好在琉璃珠总算是寻回,也不至于不好交差,他心里想着那小妖伤势严重即便现在逃脱只怕也活不长了,这才稍稍平了怒气。
暮梨趁着慌乱跑到了一条幽静的小巷里,她已经双眼发昏,只觉得头重脚轻,快要气竭,若再不想办法疗伤恐怕还是要命丧于此。
小巷又窄又暗,道中间还堆放了几个麻布袋子,袋子后面悉悉索索似有什么动静。
暮梨半个身体都靠着墙,艰难的往前挪动,墙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倒不是她还想一探究竟满足一下好奇心,而是现下她已经无法思考,唯一知道的就是不停往前走。
麻布袋子后面躺着两个年轻女子,一动不动似是没了气息。旁边有个黑影正从其中一个女子的手上剥下一条金珠手串。
黑影感觉到了有人靠近,抬起了头。背着光他看不清来者的相貌,扯了串子转身便从巷子另一头逃走了。
暮梨贴着墙挪到那名被打劫了的女子身旁,只见她表情僵硬,瞪着双眼,一动不动,探了探鼻息,果然是已经一命呜呼了。
“呵......天不亡我......”暮梨瘫坐在地,虚弱地吐出了几个字,看来老天爷发了慈悲,还想救自己一命。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将呼吸稳了稳,伸起右手,将气息运往掌心。
几息之后,暮梨手心里散出了淡粉色的光晕,接着她将手掌伸向那女子的胸口,稍一用力,手掌便一点点没入了女子的胸膛,似是伸进了一汪池水。
暮梨没有停下,很快整条小臂都进了去,再接着是胳膊,肩膀,最后整个人都没进了那女子的身体。
小巷一片寂静,人群的嚎叫声开始渐渐平息。
半晌后,地上的女子缓缓坐起,看了看抬起的双手,活动了一下食指,紧接着又摸了摸右侧肋下,完好无损,也没有半点血迹。
“呼......”她似是松了口气,接着又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念念有词:“今夜不得已借你身体一用,你且好好上路,待我伤好定给你设灵立碑,清明寒食也必不忘了有你一祭。”
暮梨扶着墙站了起来,两手拍去了身上的尘土。
这具身体穿着水绿色的对襟丝质长裙,质地轻盈,手感顺滑,窄袖一直到手肘处,往下散开百褶的荷叶袖。腰间是一条宽幅的墨绿色束腰,绣了一圈乳白色的栀子花。右侧挂着一个黄色的络子,垂下的绳结被扯断了,应是原本坠着什么玉石宝珠,连同那金珠手串一起被强盗扯走了。脚上是一双缎子的绣花鞋,鞋头绣了两朵对称的栀子花。
看来这具身体生前应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姐。
暮梨四周看了看,瞧见了地上躺着的另一个女子。
她丫鬟模样,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头顶扎了两个圆髻,垂下两条小辫。身着一件蓝色碎花的棉布长衣,左侧胸口用黑线绣了一个篆书的“林”字。
暮梨走近探了探鼻息,呼吸均匀有力,看来只是昏过去了而已。
她不愿再多生枝节,整了整头发便要离开。
不想此时这地上的小姑娘却醒了过来,眼睛还没全睁开就喊出了声:
“小姐!!小姐!!”她说着便上来攥住了暮梨的胳膊,泪珠子像断了线一样往下掉:“小姐!您可有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