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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青葙的店就在寸土寸金的商业街上,是一家门脸很小的书店,门上方悬着一个不大的淡黄色木质匾额,上书“祝史书柬”四个大字,隶书字体更显古韵。门外小气的匾额和店内宽敞的空间实在落差很大,店内空间有一个篮球场大小,楼上楼下两层,一楼满满的书架,纸墨味很重,木质楼梯在最里面,楼梯下面有一个收银台,方青葙拍了拍收银台台面,一个黑茸茸的脑袋冒出来,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睡眼惺忪的看了他们一会,然后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楼梯口旁边墙上挂着一幅小纂横幅,上书:书,不以新旧论英雄,只为观者悦而荣。
方青葙见觉妄盯着字幅看,不好意思的笑笑说:“见笑了。”
觉妄倒觉得,她的小纂写得很好,这句话内容也不错,如同书有生命了一般。不知不觉,对方青葙的好感更盛。
二楼的面积跟一楼一样,只是摆放的是沙发座椅,比起一楼显得宽敞许多,充足的阳光给房间里增添了浓浓的暖意。只是,这虽说是一家书店,却一个客人都没有。跟旁边蜡染铺子热闹的生意比起来,简直冷清得可以随时倒闭了。
方青葙沏了一壶绿茶,两人在沙发椅上对坐,方青葙开始讲起她的遭遇。
时间要追溯到今年的二月初,那天是方青葙的生日。
冬日的夜晚总是更静谧一些,即使是在繁华的城市。但这份静谧并不影响酷爱夜生活的都市年轻人们,大家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出去开心一下。更何况今天还有一个很正式的理由,有人过生日。
方青葙端着酒杯,脸颊已经微红,扯着嗓子大声道:“兄弟姐们们,老娘又老了一岁,你们跟我一起默哀吧。”
说完一仰头,把一杯红酒都灌进嘴里。
包间里差不多十三、四个人,男女参半,男人因为方青葙的豪爽叫好,有两个女人坐在方青葙左右,一起劝她少喝点。
夜里十一点多,众人终于散了,本来还有人张罗着去KTV,不过方青葙这个主角基本喝多了,所以众人也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方青葙打车到家楼下,晃晃悠悠的从出租车上下来,微醺的眼睛看什么都是扭曲晃动的。就在她一步三晃的朝楼门口走去时,恍惚中似乎看见一个白色模糊的影子在楼门口飘。她心里嘲笑自己,喝太多产生了幻觉,于是便毫不在意的径直走进楼道里。可是上楼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在她身后持续传来微弱的喘息声,而且越来越清晰,喘息声一路跟着她,和她的喘息声应和着,一起一伏。
方青葙顿觉浑身发凉,连头皮都炸起来了,本来晕乎乎的脑袋彻底清醒过来。她不敢回头看,她记得恐怖片里都说,人的肩头和眉心有三盏灯,回一次头就会灭一盏,三盏灯全灭的时候就会被鬼附身。眼看着还有两层楼就到家了,她更坚定了不去看的决心,加快脚步跑起来,越跑越快。本以为这样可以拉开些距离,可是她没想到身后的喘息似乎也加快了速度,甚至加快了喘息的频率,就像也在跑一样,紧紧的跟着她,无论如何都甩不掉。
两层楼的路说长不长,方青葙一步两个台阶,很快跑到家门口。她慌乱的掏出钥匙,手抖得好几次都对不准锁眼。又气又怕,边着急的对锁眼开门边仔细听那个诡异的喘息声是不是正在跟上来。
喘息声却在她跑到家门口时突然停下来,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周围安静的几乎掉根针都能听到,这反而让她更觉得恐怖,就好像明知道危机就在身边,可是偏偏不知道它从哪个方向袭击过来。
就在她终于对准锁眼,惊喜的听到清脆的开锁声响起时,突然一声沉重的叹息在她的耳边炸响,她几乎感觉到一股炙热的气息喷洒在脖子上。
方青葙强忍着没有惊叫出来,一时间浑身僵硬无法行动。手心的汗把钥匙扣上的小熊布偶都浸湿了,门锁已经打开,可是方青葙却不敢轻易做下一步动作。
喘息声只响那么一下,随即又消失了。侧耳倾听很久都寻不到踪迹,方青葙终于忍不住,猛地拉开门,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钻进家门,随即把门重重关上。她后背紧紧的贴在门上,努力压抑自己的呼吸声,仔细判断另一个喘息声是否跟进来了。侧耳倾听很久,四周最大的声音就是她狂烈的心跳声和压抑的呼吸,那个喘息声不在她身边,似乎没有跟着她进门,如果没跟进来难道还在门外。方青葙忍不住抬头看一眼挂在门上的辟邪符,那是奶奶的遗物,难道真的有辟邪的功效?
方青葙忍不住浑身颤抖,两条腿抖得发软。楼道里感应灯的光亮通过猫眼照进门里,她控制不住好奇心,即使怕得要命,不敢去确认却还是鬼使神差的凑到猫眼,向走廊查看。
她确认自己真的看见了,那是一个和狗外形很像的白色轮廓,只是,它的两条前腿却比一般的狗要长许多,后腿站起来直立身体,那口中外凸的獠牙,即使是模糊的轮廓,都显得无比狰狞。此刻,那怪物正站在门外看着她家的门。她想看得更清楚,仔细的观察这个灵异的东西。那个东西安静的站了一会,随后慢慢后退,似乎是转身要走。只退了两步,又突然弓起后腿,仰头看向猫眼,似乎是在跟猫眼这边的方青葙对视。方青葙越来越觉得视线变清楚了,那个白色的影子确实是一匹怪物。
那东西只站了一下,突然一跃而起,朝猫眼扑来,方青葙的心脏顿时狂跳不止。就在它扑过来的一瞬间,整个视野突然黑了,漆黑一片。方青葙惊叫着朝后连退了好几步,直接跌倒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飚出来。
良久,门里门外都异常安静。方青葙瞪着大眼睛死死的盯着防盗门,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呼吸都颤抖个不停。她拼命压制自己的恐惧,擦擦眼泪,勉强镇定下来。她把鞋子脱掉,光着脚丫子,轻手轻脚的朝门走去。她现在既恐惧又好奇到无法抑制,她想知道外面的东西在做什么,会不会刚刚那一冲已经冲进她的家里。假如那东西现在正跟她共处一室,那么她一定会疯掉。所以,她觉得必须弄清楚现状,以免自己把自己吓疯。
从猫眼看到的部分走廊,完全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方青葙被吓得脑袋有点卡壳,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感应灯灭了。只是,什么都看不到反而让人很在意,可是又不敢随随便便开门去确认。
不死心的趴在猫眼看了很久,连眼睛都开始酸了,还是什么都看不到。方青葙谨慎的打开灯,神经质一般的仔细观察房间里每一个角落,最后确信没有再看到那东西,才稍稍放下些心来。
不记得听谁说过,凶器可以辟邪。方青葙从厨房拿了把尖刀紧紧攥在手里,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眼珠子咕噜噜的四处查看,如果现在有人看到她,估计会被她的样子吓到。
自然,这一晚方青葙根本不可能睡得着,瞪着大眼睛直到天亮,才感觉头昏沉沉的,想睡觉。可是,一闭上眼睛,就浮现出那东西飞扑过来的画面,心脏一刻不停的突突的跳,头也一阵阵的疼起来。睡是肯定睡不成了,一个人在家里难免害怕,还不如趁天亮赶紧去书店呆着,至少还有些人气。
宿醉加上一夜没睡,她现在头痛欲裂,上班时间走廊和小区里人很多。方青葙小心翼翼的打开防盗门,探头出去看了一圈,没有看到那东西,于是壮着胆子走出家门。幸好什么都没有发生,走廊里没有那个东西,下楼时也没有听到奇怪的喘息声。
方青葙的书店离她家不远,她火急火燎的冲进店里,一路冲到收银台,不由分说抓住给她打工年轻人,就开始讲述她昨晚的遭遇。那样的遭遇,只有跟人分享了才会稍稍轻松些,就好像多一个人跟着一起分担一样。
给方青葙打工的年轻人是个在读大学生,勤工俭学,这已经是第三年暑期来书店打工了。方青葙极度恐惧的神情确实让他担心了一下,可是当听完方青葙的讲述,年轻人真的是勉强忍着,才没有当场流露出鄙夷的神色。这种鬼神怪力之说,如今还有人会相信,甚至还能侃侃而谈。一想到刚刚自己担心一个酒鬼,酒后发的酒疯,就觉得不值。
方青葙由于太害怕,根本没注意年轻人眼中的不屑。她刚回想完昨晚遇鬼的整个过程,依然怕得浑身发抖。这时,一个穿黑色卦衫的中年男人走进店里,他眼神阴郁的盯着方青葙良久后,幽幽的道:“你被恶灵缠上了。”
这一句话,差点把方青葙吓得三魂丢了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