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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顶之上,阵阵大风吹过,吹起一袭鲜艳红衣,衣袂飘飞。
“逃了?”
犬神低着头,毕恭毕敬站在一旁,不敢抬头去看这个有着一张女人般娇艳容颜的年轻男子。
他说话的语气古井无波,双手插袖,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山的远方,任由风将他的发丝吹散,凌乱着。
“逃……逃了,仲叔和三个玄武卫逃走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山洞崩塌了,郡主和一个叫陈北望的小子下落不明。”
“没关系,他们的生死我根本不在意,只是这次血炼草被他们带了回去,颇有些麻烦。”
犬神听闻此话脑子里顿时轰鸣起来,背后冷汗涔涔。
男子话锋一转,轻笑道:
“呵,倒也罢了,让镇安王多活一段时间,这样似乎更加有趣。万俟长离的死活也不用管了,你在玄武卫潜伏了这么多年,为我血宗做了不少事,如今镇安王府是没法待了,回总坛吧,我会让人安排下去的。”
“是,谨听红衣使吩咐。”
本名姜煜,以玄武卫犬神身份在镇安王府潜藏了七年之久的男子,在听到红衣使的最后一句话后,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去。他知道,自己捡了条命回来。
良久,姜煜才抬起头来,山风依旧呼啸,只是那袭红衣却已不见。
话说陈北望和莫长离那头,当时二人被大蛇追赶,一路向通道出口处跑去,奈何大蛇速度实在太快,还有那让人心惊胆战的剧毒岩浆,二人已是被逼入绝境。
大蛇离二人不过一丈距离,猩红的蛇口中不断有黏液滴落在地上,将岩石侵蚀出一个个凹坑,冒出阵阵青烟,那“滋滋”的声音听得二人是头皮发麻。
要不了几步二人就会被追上,莫长离毅然决然地停下回身,手中紧紧握着那把锋利无比的匕首。
“我来拖住,你快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她知道,跑到尽头还是死路一条,心头不免有些悲凉。不过她想为陈北望多争取一线生机,哪怕,多活一刻。
陈北望正在没命地逃跑,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莫长离的声音,急忙转过身去,却看到大蛇已经靠近了莫长离,一口往其身上咬去。
莫长离自知命不久矣,也就无所畏惧了,脚下莲步轻踩,躲过血盆大口,匕首狠狠刺向蛇身,这把所向披靡的利刃第一次无功而返,刀尖刺在光滑的鳞片上,只是发出一声金铁交鸣之声,手臂酸麻,并未在大蛇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而大蛇却是蛇身一卷,就要将莫长离紧紧缠住,莫长离赶紧抽身而出,一脚踩踏在蛇身之上,高高跃起。
大蛇落了空,身子绕了一圈,死死锁定莫长离,又是大口一张,那灼热的岩浆毒液飞射而出,莫长离避无可避,就要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突然一道人影出现在自己眼前,只来得及看到那人胸口,便被一把搂入怀中,随后两人重重摔倒在地。
那人趴在莫长离身上,一动不动,她看到了靠在自己肩上的脸,是陈北望。下意识地就要推开他。
“别动,让我躺一会儿,真舒服……”陈北望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莫长离有些恼怒。“什么时候了,你还本性难移!”
说着,将陈北望推到一边,却听他闷哼一声,也没有爬起来。
莫长离这时才注意到,陈北望背后衣衫尽毁,皮肉散发着阵阵焦味。
“啊!你受伤了!”这个向来冷傲的女子,此时心中五味杂陈,有些手足无措。
看着大蛇缓缓向自己二人爬来,似乎是在玩弄垂死的猎物,莫长离一手抓着匕首,一手用尽力气去拽身受重伤的陈北望,可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脚下一崴,两人又摔在了地上。
罢了,既然今天注定要葬身此地,也就无需挣扎了,她向陈北望身边靠近了些,感受到他气若游丝的呼吸。
蓦然回想起了儿时过往,那时她的父王还不像现在这般无情,两个哥哥对她疼爱有加,又想到了后院里亲手种下的桃树,很多次想母亲的时候就会躲在树下偷偷地哭。
泪珠从眼角滑落下来,在精致的脸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痕,嘴角却微微笑了起来。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与释然。
大蛇蛇首摆动,看两人也不跑了,有些索然无味,于是准备结束这场游戏。上下颌伸张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只需要轻轻闭合,就可将陈北望的头肩咬住,然后再慢慢吞入腹中。
“臭死了!给我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原本死尸一般躺在地上的陈北望乍然而起,手中寒光一闪,整支手臂没入大蛇口中,然后死命往外一拉,手上血肉模糊,紧紧握着莫长离的那把匕首,鲜血混合着黏液沿着刀刃滴滴落下,打在石块上。
当陈北望从莫长离手中拿过匕首之时,她抬头便看见了这一幕。
大蛇口中不断涌出猩红的血液,粗长的身躯疯狂地缠绕扭动着,蛇鳞与地面摩擦发出可怖的金石之声。
然而这一击却远远不够致命,反而是令其凶性大发,蛇尾又是一击鞭打而来。
陈北望红了眼,不退反进,内力如洪水决堤奔涌于经脉之中,整个人要炸开一般,脑中剑决闪过,以匕首作剑,仿佛同自己融于一体,神意合一,剑指气至!
匕首隔空力斩而下,一道无形剑气雷霆万钧而出,势如长虹!剑气斩在蛇尾之上,断尾而过,又钻入七寸之中。
陈北望一剑斩出后,口鼻鲜血淋漓,却仰头大笑道:“哈哈哈,老头儿,我做到了!”随即重重栽倒下去,再无动静。
大蛇首尾、七寸皆受重创,粘稠的血液流了一地,搅动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死透。
莫长离被这一系列的变故惊得呆愣在地,看到陈北望倒下才清醒过来,吃力地爬到陈北望身边。
伸手探了探鼻息,尚有一口气在,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将唯一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然后再也支撑不住,昏倒了过去。
山中无甲子,这洞中也不知时日。当莫长离悠悠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躺在陈北望怀里,陈北望靠在石壁上。
感觉到怀中人醒了,陈北望轻笑道:
“你放心,我可是正经小人,不会做趁火打劫的事情。”
身体的虚弱倦乏让莫长离眉头皱了皱,她感觉有些冷,往陈北望怀中钻了钻,嘴角挂着浅浅笑意,又睡了过去。
而陈北望当时满身是血,看起来伤势极重,却都是皮外伤。之所以没有被大蛇的毒液侵蚀血肉,是因为霍远初次带陈北望来此,便是为了给他服用血炼草!
正由于幼时服过血炼草,陈北望可以说是百毒不侵,而且恢复力惊人,加上莫长离给他喂下一颗玉黄丹,所以现在的他只是样子比较惨,却已无大碍。
看着莫长离的小动作和她闭着眼睛的恬静模样,陈北望想要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理一理,犹豫了一下,还是作罢。只是轻轻搂住她的胳膊,让她暖和一点。
莫长离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因为肚子饿了。不知道多久没有进食了,腹中“咕咕”叫唤起来,陈北望调笑道:“别叫了,我也饿。”
莫长离有些羞赧,双颊微红。
“能走了吗?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嗯。”
莫长离刚要站起身,脚下一软,又瘫到了陈北望怀里。
两人的脸靠得极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鼻息。那一刹那,她有些迷失了。
不过很快又清醒过来,推开陈北望,站了起来,头也不回,朝着熔岩洞穴方向而去。
陈北望讪笑一下,心想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赶紧跟了上去。
二人来到熔岩洞穴中,发现先前炸开的那个冰窟还在,只是没有了绳索。
陈北望道:“想想怎么上去吧,我可没有仲叔的臂力能把你送上去。”
“小姐!”突然从头上传来一声呼喊,将两人吓了一跳,抬头望去,竟是虎翼站在冰窟上,正探着头往下张望。
“是小姐,小姐还活着!”虎翼兴奋无比地喊道。
随即,仲叔也出现在了冰窟之上,见莫长离好端端地站在下面,惊喜交加,不由得声音都有些颤抖道:
“小姐,你等着,我马上救你上来!”
不多时,一根绳索放了下来,将二人都拉了上去。
来到冰湖上,莫长离既高兴又有些担忧,忙问道:
“仲叔,血炼草呢?”
“还不是这小子,竟敢违抗我的命令,死活要回来找你,我只好把血炼草交由鸣鸿、龙牙二人,若是半天内我们没有回去,便由他二人把血炼草送回洛阳。万幸,小姐平安无事。”
“我在洞中待了几日?”莫长离又问。
“一天一夜。”
“时间不多了,我们得赶紧回洛阳。”
莫长离看了看一直站在一旁的陈北望,想了想,开口说道:
“这下你自由了。”
“是啊,自由了,没人逼着我去做这做那了,也没人随时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了。”
“我……谢谢你,救了我。”莫长离有些欲言又止。
“你也救过我,互不相欠。”陈北望不以为意。
莫长离走到了陈北望身边,有些局促不安,心里有很多话,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突然,她伸出双臂,轻轻抱住了陈北望,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其实,我叫万俟长离。”
陈北望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便松开了手臂,转身对仲叔和虎翼说道:“回洛阳。”
她又回到了那个面若冰霜的万俟长离,只有那绵绵的耳语还在陈北望心间萦绕。
陈北望喃喃道:
“莫长离……万俟长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