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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碧空如洗,天朗气清。
陈北望早早起了床,略微梳洗一下遍出了房间。推开门打了个呵欠,昨晚的困乏感一扫而空。
初儿早已在院中等候了,见陈北望出来,便说道:
“公子醒了呀,我这就去叫姐姐。”
说完便跑去敲凌慕华的房门,抬手还未敲下,门便从里面推开了,初儿欢快地喊了声姐姐,正是凌慕华。
晶莹素洁的脸庞不施粉黛,却是那般明艳动人,犹如会发光似的,与她在一起的所有事物都显得俗了。
陈北望看得怔怔入神,初儿过来在他耳旁小声道:
“公子,你口水流出来了。”
“啊?”陈北望下意识抬手擦了擦,哪里有什么口水。随即反应过来上当,一巴掌拍在初儿脑袋上。
“臭小子,敢戏弄哥哥我。”
初儿揉着头,咧着嘴兀自嘿嘿笑着。
陈北望走上前去,对着凌慕华抱拳躬身道:
“王北见过慕华师姐。”
“师弟不必多礼,还有一个时辰这武道大会才开始,不用去得太早,免去一些应酬也好,我们先去吃些东西。”
凌慕华一脸认真的模样,就像二人关系本就如此一般,只是稀松平常的相互问候。
“甚好甚好,全凭师姐安排。”
三人便一起离开了小院,来到驿馆正门,主事陈东林正在给驿卒安排一些事宜,见到自己一行人,便上前来笑盈盈道:
“仙子和两位少侠可以先去厅中用些粥菜,我们已经备好了马车,稍后送三位去城中校场。”
凌慕华婉言谢绝道:
“不必劳烦,我们自行前去就好,好些年没来这凤鸣城了,我想去看看。”
陈东林也没有再挽留,把三人送到门外,便告辞回驿馆了。
此时还算早,但大街小巷已经十分热闹了,做生意的都开了摊铺,出门采买的人也已经在街上挑选了,凤鸣城又开始了繁华而忙碌的一天。
几人经过一个幌子为“苟包子”的小摊,凌慕华突然说道:
“小时候师父带我来过这里,这家的包子很好吃,师弟若是不嫌弃,我们就在这里吃点吧。”
这摊位确实很破旧,桌椅都不知用了多少年了,连那张布制的幌子都满是油污,在这凤鸣城中,确实算得上是十分磕碜了。
不过自小在山村长大的陈北望哪里在意这些,直接一屁股坐在一条长凳上,说道:
“老板,给我们拣几个包子来。”
那卖包子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旁边还站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扎着两个羊角辫,对着陈北望咧嘴笑着,露出缺了颗门牙的洁白牙齿,陈北望偷偷对她做了个鬼脸,女孩笑得更加灿烂。
听到有客人上门儿,男人赶紧回道:
“好咧!客官您稍等。”
很快便端了几个包子上来,又给陈北望三人每人舀了一碗绿豆羹。
陈北望问道:“老板你上错了吧?我们没点绿豆羹。”
老板笑呵呵解释道:“这绿豆羹是送的,不要钱,客官您尽管喝,不够还有。”
这绿豆羹也是要些本钱的,做生意的哪有这般大方的道理?
凌慕华忽然开口道:
“我记得很多年前是个老伯在这里卖包子,他没在这了吗?”
老板神色黯淡了一瞬,随即又明快起来。
“姑娘说的应该是我家老爹,他老人家两年前就过世了,我就接管了他这买卖。他老人家临走前嘱咐过我,说做生意不管大小,都是做良心,咱们家的包子皮儿要薄馅儿要厚,我也都照做了,不图赚钱,图个心安。”
说完道了声慢用,便转身去了摊子前开始和面。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哦对了,我爹还说过,天玄宗的仙人于我苟家有恩,若是有朝一日遇着了,万万不可收钱,不过到现在我都没等到呢。”
陈北望哑然失笑,心道天玄宗的仙人不就坐在这儿吗?
凌慕华也没有开口,只是小口地咬着包子,若有所思。初儿坐在旁边狼吞虎咽。
包子分量很足,三人很快就吃饱了,陈北望和初儿还互相比谁打嗝的声音响亮,让凌慕华很是无语。
走的时候陈北望从怀中摸出两文大钱,说道:
“这顿我请!老板不用找了。”
自觉豪气干云,大笑着扬长而去。
“爹爹,他给的钱不够啊。”小女孩稚声稚气对男人说道。
男人摸了摸她的头,“没事儿。”
等三人转悠到了校场时,武道大会已经快要开始了,远远便听到场中鼓声雷动。
凌慕华递过邀请函,守卫看了看高声宣道:
“天玄宗慕华仙子到!”
进入校场之中,已是人山人海,每个门派分席而站,领头落座的皆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三人一进场,所有人纷纷侧目,许多后排的年轻弟子更是拼命往前挤着,想要一睹慕华仙子芳容。
陈北望低声道:
“师姐,没想到你名气这么大啊。”
凌慕华没搭理他,只是微笑点头向各派掌门招呼致意。其中赫然就有昨日遇到那傅、尚二人。
找了一处空位,凌慕华坐在最前方,陈北望和初儿分站其后。
三人左边是个叫做青叶帮的小门派,右方则是一群和尚,带头一人是个十分年轻的小和尚,呆呆愣愣的样子,却身披紫金袈裟,竟是大夏朝廷赐封的三佛陀之一。
那小和尚见凌慕华坐在旁边,摸了摸锃亮的光头,双手合十道:
“出云寺小僧不了见过慕华仙子。久闻仙子姐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令小僧想要还俗啊。”
陈北望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现在出家人都这么放荡不羁了?
凌慕华回礼道:“不了小师父十五岁便加身紫金,通晓佛理,慈悲渡人,实在是苍生之福。”
“诶,哪里哪里,仙子过奖了,小僧也只是随便读了几部经书,谁知道他们非说我是什么转世佛陀,非要给我穿上这袈裟,我也很无奈。”
后面几个大和尚闻言赶紧上来捂住小和尚的嘴,低声说道:
“师叔啊,住持交代过,你可不能什么话都往外乱说。”
小和尚呜呜几声,点头表示明白了,大和尚这才松开手退后。
小和尚理了理被抓皱的僧衣领子,将胸前檀木念珠正了正,清了清嗓子,再次对凌慕华三人行合十礼,有模有样的念了句“阿弥陀佛”。
初儿想笑又不敢笑,一张脸憋得跟猴屁股似的。陈北望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凌慕华境界最高,平视前方,古井无波,仙气十足。
那帮和尚也觉得尴尬,强装镇定地东瞅瞅西看看。
“净尘师弟,今日天气真是好啊。”
“是啊师兄,你的头今天也很亮呢!”
“……”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又是一通鼓声响起,场上瞬间安静下来,一人走上高台喊到:
“武道大会正式开始!有请鉴武盟长老入座!”
只见四人登台而坐,其中两人着紫色孔雀朝服,年纪都不大,约摸有四十多岁。另外两人一个是着劲装,浑身肌肉虬结的老头儿,另一个则是相貌平平的中年女人。
陈北望一目了然了,那穿朝服二人自然便是军部大臣了。
这时初儿偏头小声对陈北望说道:
“那四人从左至右依次是皇甫光彦,前兵部尚书,正二品;孙兰之,兵部司马,正三品;无量宗宗主吴罡;落幽谷谷主白师妃。”
初儿简单的给陈北望介绍了一遍,他都牢牢记下了。
嗯?怎么少了一人?鉴武盟设五长老,这才四人,风亦云呢?
陈北望心中正疑惑,初儿帮忙解释道:
“风亦云虽是常任长老之一,不过很少露面,武道大会一般都不会参加。不过这次是他发起的大会,应该会来吧?”
突然坐在前面一直沉默不语的凌慕华开口道:“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校场内狂风大作,风沙刮得人睁不开眼,面颊生疼。待风停沙净,陈北望抬头一看,高台上凭空多出一人。
这人不高不壮,看着有五十来岁,一头黑发凭风飘扬,眼睛细小而无神采,鼻梁还算高挺,嘴唇有些干裂,皮肤黝黑,只穿一身麻色布衣,双袖半卷。
男人抬眼在场中扫视一圈,不怒不威。眼神在陈北望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
这短短一刹,陈北望却仿佛置身冰窖,心跳漏了一拍,连呼吸都凝滞了。他从未见过此人,但却犹如有人用刀在他心上一笔一画刻出了那个名字一般。
风亦云。
天下第一,风亦云。
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强?陈北望不清楚,但给他的感觉,何止天下第一,便是那天上,也是第一!
陈北望丝毫动弹不得,内力不受控制地运转起来,如决堤洪水一般在经脉中奔涌,比陈北望练习御气之时要凶猛百倍,天火焚身般的痛楚遍袭全身,偏偏神识分外清明,当真是比死还要难受。
忽然一只冰凉纤细的素手握住了陈北望的手腕,丝丝幽凉内力从手臂蔓延至全身,轻柔却绵绵不绝,与陈北望体内的狂暴力量相遇,不但没有被摧毁,反而是渐渐蚕食,将其冷却下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陈北望不知道的是刚才他半只脚已经踏入了阎王殿。好在凌慕华感受到他的异状,及时出手,才将他拉了回来。
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但陈北望此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一只手撑在凌慕华所坐的椅子上,才勉强站稳。
陈北望心中阵阵后怕,风亦云那双没有光彩的眼睛竟似漩涡一般将自己拉扯其中,险些走火入魔经脉寸断。
难道他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不可能,就算是看穿了自己戴着面皮,他天下第一也不至于对自己一个无名小卒出手吧?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隐情?陈北望心情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