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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凌嘉曦双手抱着纸箱,背起包就跑出了公司。这个时候离正式上班还差几分钟,班车都还没到。郊野的公路上除了货车,没有一辆经过的出租车。离PASSAGE壹号至少还有12公里,太阳已经爬到足以照耀四方的位置。凌嘉曦越走手脚越酸痛,像趔趄的伤者,挑战内心的极限。
无论如何都要尝试一下拦车,她擦了额头不甘的汗水,勇敢地跨过绿化带,走到公路中间。不管下一辆是什么车,她必须拦下。可是几乎每辆货车都是横冲直撞杀气腾腾地开过来。稍一胆怯,她就退回到了路边。
手中抱着的纸箱忽然不安地抖动起来。凌嘉曦连忙警惕地用手肘压紧纸箱,唯恐里面的黑鸟要苏醒,此时她可没有精力应对。
遽然间,左边传来猛烈的车喇叭声。不等凌嘉曦缓过神,一辆消防车停在她跟前。司机嘴叼着一根草杆,探出脑袋,瞄向她。
“迟凛!”凌嘉曦立即转悲为喜,见到自己人了。
车门自动打开,凌嘉曦忘了手痛脚痛,飞快地跨步跳上车。
“你从哪儿搞了一辆这么大的消防车?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
“开车这种小事手到擒来,这次随便搞了辆车,时间紧迫,你习惯一下。”
凌嘉曦把仍在振颤的纸箱放到座位一边,将自己的背包压在上面,无济于事,纸箱越抖越厉害。
“怎么搞的,这么个小生物你也搞不定?还像是我们阿布多拉斯的女王吗?给!”迟凛说着一只手脱离方向盘,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个药盒,塞给凌嘉曦。
“什么东西?!不会又是老四的毒药吧?”
“真聪明,脑子没变笨。四长老又发明了新药,你快尝尝。”
“给我尝?不给这只鸟尝吗?直接把它毒昏不就好了。”
“四长老所有的新药都是针对你的体质开发,不断地更新改进。怎么能瞎给鸟吃。你快吃了!不然我看那只魔鸟要冲出来了。”
凌嘉曦无奈地叹口气,打开药盒,取出一片发黑的糖片,含进嘴里。瞬间,她的整张脸被冻麻出一层雪霜。
迟凛继续稳稳地开车,一切惊天动地的药物副作用都在预料中。如果吃完药毫无反应,那他才要紧张。
“怎么样,药效不错吧!”迟凛知道她此刻无法回答,便接着说:“你服完这个药就可以使用纯铄因子一分钟。”
“。。。。。“才一分钟,凌嘉曦无语地想翻白眼,可惜眼皮冻弹不得。现在药盒里还剩几片,就算全吞进肚子,大概也撑不足十分钟。
“你是不是回到这里后很久没练功了?不过你在这儿也不方便练,所以还是要经常去我们那边串串门,长老们可想你了。“迟凛用力打了一下方向盘,整辆消防车险些侧翻。
凌嘉曦刚从药效的可怕劲道中缓过一丝神,又被车子侧弯的巨大惯性抽离了重心,摇晃得头晕目眩。她用力按住装黑鸟的纸箱,纸箱周围立刻萦绕起一层薄薄的冰气,世界安静下来。
”我们现在去哪儿?“凌嘉曦终于能开口讲话,说出的每个字都像从嘴里抛出来的字型块,要把车窗都砸碎。
”去找魔鸟的主人。“
”啊?你已经知道这鸟是谁养的了?我本来还想去找老板娘呢。“
”找什么老板娘,你又想去吃大餐吗?“迟凛摇头打消她的念头。
”找老板娘不也是为找出线索吗。“
”别找老板娘了,还是跟我们去救你的朋友吧。“
”谁?你说要去救谁?!“凌嘉曦紧张得脸色煞青。
”你的朋友啊,还能有谁,伊萨雪尔和张喜喜。“迟凛握紧了方向盘,一脚大油门,将车子猛地开上了天。
来不及震惊,原本在地面上行驶的消防车已经穿梭在白云皑皑的半空。这原本没什么惊奇,没有什么法术不可以实现这种程度的飞翔,只要赛尔海特在场。骤然,凌嘉曦感到身边好似多了个人。熟悉的桔红色华袍,翻飞的银色丝带,一切宛若回到最初的相见。
“赛尔海特,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也来了?”凌嘉曦察觉出事态的严重性,忙追问:“到底是哪个吃了豹子胆的家伙敢绑架我的闺密?我们现在是马上去救她们吗?”
“对,我们现在就去魔鸟主人的巢穴。马上就到了。”
“这么快?你们跟我一起去吗?”凌嘉曦朝着外面乱张望。
“不,你先下去。”
赛尔海特说罢,车门被轰开,凌嘉曦毫无防备地从十万高空被仓促地“推”了下去。
地球引力让人目眩神迷,凌嘉曦尚未适应这种失重受挫的垂坠感。耳畔不时传来几声怪鸣,奋力睁眼看,原来那只被困在纸箱中的怪鸟也被扔了出来。纸箱在空中散成无数碎屑,怪鸟轻松脱离困束,迅速享受起作为一只鸟的自由。此时,它昂首挺胸极有目标地朝下方冲刺。凌嘉曦不由自主地跟在这只怪鸟身后,没头没脑地往下掉。直到一头栽进深深的积雪,花了十多分钟才把自己的脑袋拔出来。甩甩头,仿佛要甩掉一万年的晦气。呼一口气都是白浪纷飞。当视线逐渐变得清晰,怪鸟已经不见踪迹。一个人置身于银雕冰塑的大雪山,迷失。没有心思迷醉于冰川雪雾,必须赶紧找到魔鸟主人的巢穴。可是左右环视,没有方向。正着急之时,前方的峭峻冰崖突然倾塌式地朝她极速席卷过来。凌嘉曦下意识地想拔腿跑,可是双腿深陷于雪地中,目测只有干等着被吞噬。摸摸口袋,四长老的药片盒还在,不管三七二十一,打开,全部倒入嘴里。哪怕嘴角冻得抽搐不止,只要能使用纯铄因子,就有可能摆脱眼下魔鬼般的困境!
正当她觉得体内有些小小的气力迅速凝聚起来,滚滚而来的冰川忽然停止前行。在冰川的最高点升起了一面色彩浓郁的大旗帜。远远地望去,偌大的旗面上好像画着一头大白熊,仔细瞧又不像。各种丰富的色彩义无反顾地泼洒在旗面,带出一股烂漫的妖气。在旗帜后边,站出一个小女孩。凌嘉曦眯起眼睛,仔细望去,小女孩一头长到腰际的白发,左眼带着眼罩,另一只右眼则忽闪着魅莹的紫色冥光。下一秒,凌嘉曦就被一股力牵引着,来到女孩面前,很近的距离。
“你是谁?”这个问题必须分秒必争地脱口而出,体内的纯铄因子已在蠢蠢欲动。
小女孩不言语,用手轻轻拉下眼罩,瞬息地从眼中飞出无数瓢虫,朝凌嘉曦的面部扑来。
凌嘉曦急忙想挥手拍赶,却发现手脚无法再动弹。可能遭到某种意外的巫术控制,令她体内的能量如同被病毒控制,在击溃它之前,势必饱受折腾。
“别动!”突然女孩开口说话,“我在跟你交换左眼。”
一霎间,凌嘉曦感觉到自己的左眼被抽空,无数幻象冲破眼角。绝望,没有抵抗,眼睁睁地看着一群奇怪的瓢虫飞入左眼内,连惊呼的声音都发不出。与此同时,右眼睛并不因此担负起观测视野的重任,在沉沉的睡眠中陷入无声的茫茫浑沌…….
B.
破晓时分,被楼下几个大声聊天的老太太吵醒。凌嘉曦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被吵醒得很不舒服。她偷偷地看了眼墙上的电子挂钟,才五点多,星期六。这片小区的老人总是醒得很早,丝毫不输给电线杆上那几只早起的鸟儿。
肚子咕咕咕地叫起来,不记得昨晚有没有吃过,甚至记不得这一周有没有进食过。脑袋微微地发晕,半梦半醒。还是起来吧,再拖也拖不过肠胃的抗议。可是打开冰箱才发现除了变质的蔬菜和鸡蛋,再没有其他食物。既然没什么吃,就洗漱去。打开水龙头,流出的自来水是绿色的。不知道是因为太久没开导致发霉,还是其他原因,可是发霉也不该是这种颜色。凌嘉曦使劲拍了拍涨涨的头,生怕自己还没睡醒。继续开着水龙头,汩汩地流出的还是绿盈盈的水色。赶紧关了水。牙是刷不成了,脸也不要洗了。是不是应该打个电话向物业反馈一下这个情况,或者至少打个电话给平时最热心肠的隔壁阿姨。
可是拨了好几回号码,都人没接,可能又出去参加老年旅游团。后来打物业的电话也不通,继续打,打给伊萨雪尔,然后又打张喜喜,谁都不接。算了,今天不是个打电话的日子。走回房间,一把老吉他沾着些许灰尘,斜靠在墙边,还有几本书乱摊在桌上。眼睛有些刺痛,她顺手拿起一面小镜子,看眼里是不是落入了异物。
“呀!”凌嘉曦惊愕地盯着镜中的自己,“我的眼睛怎么变成绿色了?”
镜中的凌嘉曦,左眼像一颗绿葡萄,右眼还算正常。她忙用手指捏翻开左眼皮,看了好几遍才确信自己的左眼珠真的变成了绿色。不知道是炎症还是中毒,她赶紧从药箱里翻出一瓶眼药水往眼睛里滴,这是半年前去医院配的,幸好没过期。然后,她又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暂且还没有发生其他变化。叹了口气,又浑身焦燥起来。她很想去医院看眼科,但去医院总是令她很讳避。最后,她还是戴上墨镜,跑出家门。这样可怕的眼睛总不能放任下去,早看早得救。
天蒙蒙亮,路上行人稀少,公交车迟迟不来。天上忽然落了几滴雨。凌嘉曦没有带伞,只好又重新走回家。路,越走越长,连路面都要翻转过来,失重,头重脚轻。
“怎么回事…….”凌嘉曦怀疑自己的头晕可能跟发绿的左眼有关。
无论怎样都走不回自己的家,经过一片连着天的废墟之地。近处是高低不平的碎砾,远方是渐蓝渐灰的边际。一只长着黄金嘴的黑色乌鸦忽然掠过她的视线,准确地说,它是从她左眼飞出来。她只能追着乌鸦的尾翼前行,随风而起的沙雾,隐约间出现许多似人形的幻影。最终,她停在几株迎风傲立的野芦苇前。无情流逝的时光,摆脱不开的魔咒。倏地,野草枯萎,黑鸦低鸣。左眼不明所以地流下透明的泪,滴落在腐朽的枯叶,弹起晶莹的水花。一条银龙破空而出,带着她飞向错失的彼岸。无生无死,没有昼夜。豆大的汗珠沿着凌嘉曦的太阳穴不断渗出,苦痛趁虚而入。舍不得睁眼,却被左眼的召唤而惊醒。
又是一片雪茫茫的世界,四周被无数奇形怪状的妖兽包围,与凌嘉曦交换左眼的女孩遽然出现在正前方,那只金嘴黑鸟也跟着她左右飞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