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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娘子离开我的那年,是崇祯末年。也是清顺治帝继位的第一年。
第二年,顺治将整个大清的都城搬到了北京。同年,闯王李自成被清兵剿灭,死在了九宫山上。整个中原大地,都翻天覆地的变化了一番。
听过江的客人说,为了让汉人留辫子,满人把嘉定的文人杀了个精光。号称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
顺治三年,土匪张献忠被清兵击杀。其所立的大西国也不复存在。
可是,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只是沔水边,一个与人摆渡的船夫而已。
黑娘子已经离开我三年了,从她离开的那天起,我便心如死灰,一心一意的守着她的墓,过些平淡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好在生活并不孤独,每位渡河的客人,都会与我聊一聊江湖上的故事,我听了也就一笑而知。
每年的清明,还有黑娘子的忌日,我都会在她墓前呆上整整一天。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我与黑娘子相识不到一个月,但自从她离去之后,我对她的思念却是一天一天的深。虽无明媒正娶,但在我心中,她已经是我的娘子。
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情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这首诗是一位渡江的举人教给我的,我将它抄写下来,刻在黑娘子的墓碑上,希望她能够看到,以解我相思之意。
日子一天一天的重复着,黑娘子给我的武功心法我好好的收藏着,但却不想去练习,只想有一天,来个恶人,将我打死,我便与黑娘子又能团聚了。
鹿门镇的人,都知道,江边有个船夫,衣不遮体,须发皆白,不愿与人多说话,偶尔只是回应笑一下。而此人却是一个情种,独守着当年赌坊掌柜黑娘子。
我已经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乐,喜乐又何妨,生死又何妨?
但我也知道,这种日子,终究有一天会被打破。不要问我为什么,这是我的感觉告诉我的,我的感觉一向很灵。
顺治三年,芒种,这一天,是黑娘子的忌日,照着每年的惯例,我带上香烛火纸,步履蹒跚的往黑娘子墓走去。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远远的,我看到两个人站在黑娘子的墓碑前,念着我刻上去的诗句。
我加快了步伐,走到墓碑前,墓碑前,站着两个女人,一个是五十多岁,气质袭人,一个看起来三十岁上下,但打扮却稀奇古怪的女人。说她稀奇古怪,第一:三十多岁的女人居然扎着两条冲天小辫,二:衣服穿的花花绿绿。
我没有理会她们,因为这几年,常有过江的客人会在此停留,看到黑娘子的墓碑也会停下脚步讨论几句。
我背对着她们,放下装着香烛火纸贡品的篮子,从中取出一块干净的绢帕,用水壶的水打湿,开始轻轻的擦拭着墓碑,
“请问先生,此墓中所葬者是你的什么人?”听声音,是那个中年妇女在问。
“是我的妻子”我没有回头,继续忙着我手上的事儿。
“你的妻子?”中年妇女带着一丝疑惑的口吻。
我没有接腔,继续讲蜡烛与摆放贡品的盘子拿出来,将蜡烛点燃,将贡品摆好。接着又拿出火纸,将其点燃,一张一张的烧着。
“娘子,我来看你了,你在下面可好,我给你多烧点钱,你别舍不得花,该买衣服就买衣服,该打发人情就打发,你活着的时候就任性,在下面了,千万别再任性了,要好好的,等着我来找你”说着说着,我就泣不成声了。
两个女人一直站在我的身后,默默的看着我哭诉着做完了整个祭祀的过程。
我哭完,冷静下来,坐在黑娘子的墓碑边上,拿出当年黑娘子留给我的烟枪,点燃,猛的吸了一口,烟已经没有当年那么呛人了。因为这三年,我每天渡完客人,都会喝点酒,吸口烟,渐渐的,也习惯了。
吸了两口烟,我抬起头看着那两个女人,却发现,两个女人眼神直直的盯着墓碑,也透露出一丝丝的伤感。
也许她们只是要渡江的客人,看到我这么伤心,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的伤心往事。
想到这里,我放下烟枪问道:“两位是要过江吧”
听到我的声音,两个女人齐扭过头,其中年龄大的女人眼神中有一种非常凌厉的目光。
我心里一颤,说道:“我今天不出共,二位还是往前走几步,另找渡船过江吧”
老年女人冲着我冷冷的说道:“我们不过河,我们是来找人的”
“找人?那我没办法了,我就是江边一个船夫,不是本地人,二位还是到镇上去问问吧?”我苦笑道。
“先生,不问问我们找谁吗”中年女人说道。
“大姐,我该回去了,天色不早了,到镇上找个地方住一晚,明日再走吧”说完,我起身,收拾好东西,提着篮子,蹒跚着往回走。
我走着,但能感觉到她们二人却没有动,忽然听见身后的中年女人说道:“我们来找马娇”。
我心一抖,停下了脚步,手中的篮子也掉在了地上。
“娘,你吓死我了!!”年轻一点的女人也被她吓了一跳。娇声的说道。
我慢慢的转过身,对视着中年妇女,问道:“你,是黑娘子的母亲?”
“是的,我找了她五年,终于找到这里,但看到的却是她的墓碑”中年女人眼睛发红,一把将旁边的女儿搂紧,说道:“静儿,你妹妹死了”。
只见这个叫静儿的女人听见黑娘子死去的消息后,居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说道“娘,你又在骗人,娇儿功夫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呢?我们走吧,在去找找她,她肯定在别的地方和我们躲迷藏呢”
这个叫做静儿的女人,说话的样子让我感觉到她可能是一个痴呆。在道家也叫气阻。人受刺激导致血液流通不畅,伤了大脑。才会这样。
“静儿什么时候死的,是被谁杀死的”中年女人没有理她的女儿,反倒一步跨到我的面前,一手把住了我的手腕,一手制住了我的咽喉。
“她走了三年了,她的死,跟任何人都没关系,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被蛇咬”我默默的说道。
我当然不会说出卫小梦,毕竟,那是一场意外。还不如把全部罪过都放在自己身上,让这个女人一掌将我打死,我也好与我的娘子相聚于九泉之下。
“她会被毒死?我马家享誉江湖其中之一就是用毒与解毒,我三个女儿都是从满月开始就以各种罕见的草药进行洗髓,百毒不侵,究竟是什么毒,能把她毒死?说,你不说实话,哪怕你是娇儿的丈夫,我也要让你命归黄泉”中年女人很激动。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信,我也没办法,要杀要剐,请随意吧”
我刚说完,女人放在我咽喉的手就开始用力,看来,她是真要杀死我了。果真如马娇与我讲的,她的这个娘脾气很爆。如果不是她的这个脾气,马娇当年也不至于离家出走,最后魂归异乡。
我闭上眼睛,准备受死。
忽然听见女人“啊”的一声,砰的被弹了出去。
我睁开眼睛,看着被弹出去的女人,疑惑无比。我已经是功力全无,自然无法将她弹开。难道是有人救我,可是我环视四周,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
女人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的盯着我。
她的女儿,也就是黑娘子的姐姐从后面跑上来,围着我转着说:“大叔好厉害,大叔好厉害,教我好不好............”
中年女人对她怒斥道:“静儿,过来!!”
静儿看到她母亲凶恶的眼神,很不情愿的过去了、
喊过去了女儿,中年女人看着我说:“你是道家山字门的人”
我低下头,想了想,说道:“前辈,在下确实是道家出身,但已经很久没有修习了”
“你居然敢戏弄老身”女人愤怒的说。
“明明是三重天的修习,居然能装作普通人”女人继续吼着。
我赶忙解释:“前辈误会了,我本来是二重天的修习,但多年前一场变故,真气全散,武功全废,只因遇到黑娘子,我二人情投意合,她也不嫌弃我这个废人,对我如自己一般。如不是意外中毒,唉....”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听我如此一说,中年女人背过身去,用手抹了抹眼睛,说道:“都怪我,如果当年不是我赶她出去,事情也不止于此。”
看到她如此伤心,我也不禁悲从心中来,说道:“前辈莫要伤心过度,伤了身体”
之见她转身说道:“罢了罢了,你三重天的修习,我也打不赢你,而且,你是我马家的姑爷,我也不能再铸大错。你记住,我叫马汝芳,是江南马家的现任家主,这个,是我的二女儿,马静儿”
我想想也是,马汝芳确实算是我的丈母娘,马静儿是我的姨姐子。但记得黑娘子告诉过我,当年是她二姐,也就是眼前这个马静儿将她放出来的。但如何眼前的马静儿确实一副痴呆儿童像。
罢了罢了,有些事情太复杂,我也不想多思考,但没办法,我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就是黑娘子交给我的武功秘籍,原本就是属于马家的东西,此刻,能给予她们的也就只有这个了。想到这,我连忙说“前辈,娘子临去前,将一部武籍交于在下,是娘子亲手所写,本来娘子叮嘱晚辈照此修习,但晚辈毕竟不是马氏门人,至今没有看过,请前辈与我去赌坊,我将此书交还与前辈”
“娇儿生前是住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中年女人说道。
“就在镇上赌坊,前辈,你们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