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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千秋退后几步,隔着栅栏遥看。别墅三楼一角的窗口猝不及防的开了灯,柔软的光透过拉得密密实实的窗帘洒在草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窗前经过。
那是司南的房间。
而后房间的灯很快又归于遽灭。
苏千秋只觉一股绝望正汹涌的冲破胸腔,几经要将她没顶。她徒劳的抹了抹眼,可是眼前始终一片模糊,早就分不出是雨还是泪。
而此刻的司南,正倒头躺在床上,用枕头捂着自己的脸。仿佛在这人为制造的黑暗与沉重里,才能摆脱先前苏千秋那通电话给他带来的大喜大悲。
他在想,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究竟有几何?
像是一个永远得不到答案的迷解,司南长叹一口气,转了个身。
苏千秋不知道在司南家门前站了多久。时间的流逝对她早已失去意义,四肢已经冷到失去知觉,她就像一张苍白的纸片,无助的站在那里,徒然的等待一盏不知何时会亮起的灯。
她就一直站在那里,直至雨水完全停歇,直至浓云逐渐散去,直至耳畔响起了一丝微弱的虫鸣。
世界仿若重生般,从铺天盖地的水雾里显出真容,夜色清晰,长庚星在宇宙的另一头遥相辉映。
在狗屋里困了半天的奶油迈着小碎步优哉游哉的跑了出来,然后它立在草坪中间,耸起鼻子在空气中嗅嗅,仿佛闻到了一丝陌生而熟悉的味道。
它好奇的四处张望,终于发现站在围墙边的苏千秋。
它犹豫了两分,继而“嗷”了一声,撒开蹄子冲了过来。隔着栅栏,它用湿润的鼻子碰了碰苏千秋的腿,又不安的转了几个圈圈,然后再上前嗅了嗅,仿佛确定了什么事似的,简短的吠了两声。
苏千秋呆呆的立在那里,只见奶油讨好的凑了过来。这久未谋面的小动物眼中泛着欣喜的光,它“汪汪汪”的大叫了几声,拼命抬着头,吧嗒吧嗒摇着尾巴,像是想要索取爱抚。
苏千秋弯下腰,伸手想要摸摸它的头。没想到奶油伸出舌头,反过来舔了舔她的手。
它开心的摆了摆尾巴,又绕着自己的尾巴“汪汪汪”的追了几圈,最后又凑上来舔了舔苏千秋。
奶油那粗糙的舌头一下一下刮蹭着她的掌心,它温暖的体温像是一把火,在她手中灼灼燃烧起来。
在风雨中早已麻木的触觉被这忽如其来的温柔给唤醒,就像陷入绝境的人忽然被拉了一把,苏千秋蹲下身,把头埋入膝间,痛哭出来。
奶油断断续续的吠声终于把司南从他自己的伤春悲秋里唤醒,司南皱了皱眉,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只听见外面奶油的叫声越来越响亮,他犹豫了片刻,终于下了床走到窗前掀起窗帘。
只见一个穿着他们学校校服的女生蹲在围栏旁,将自己缩成了一个卑微的球。
她的肩膀一耸一耸的,仿佛在哭泣。
司南就像被定住了一般,几乎忘记了呼吸。
隔着这么远他也确信自己不会认错。那是苏千秋。震惊之下,下午那通电话带来的焦灼和烦闷被一扫而空。
司南连鞋也顾不及穿,他慌慌张张的冲下楼,踩过积水泛滥的草地小径,猛的拉开大门。
在沉重的夜色里,铁门发出“吱嘎”一声,划破了抽噎声中的静谧。
听见开门的声响,苏千秋猛的抬头,对上了司南那双仓惶的眸子。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却脱力的小腿一软,几乎差点跪下。
在一阵头晕转向中,少年用滚烫的身子护住了她。
他一把将苏千秋抢入怀中,紧紧的抱着她。少女身体冷得好像一座冰雕,寒气隔着一层衣服,忽地钻进他的心。
不知道她在这里站了多久?
司南心中一疼。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双冰凉的手反身将司南抱住,苏千秋将脸贴在他的胸口之上。
“对不起。”她的嗓子黯哑到几乎无法发声。
但即便喉咙痛到像要咳出血来,她还是要说。
“对不起。我按门铃你没听,我以为……以为……你再也不想见我了……”
话音没落,苏千秋像是被刚刚那股拒而不见的绝望给吓着了,眼泪又不受控的涌了出来。
怀中的她像个受伤的小动物般哭得浑身颤抖,司南手足无措,心都快要碎了。
他起先只是赌气般的关了机,可是完全没想到她会找上门来。
他把自己关在家中一个下午,花了一个下午时间说服自己。他太傻,不应该把游戏中的任务当真;他太认真,不应该用那种赌气的语气和她说话……到后来他自己也后悔了,可是再开机,除了涌进来十几个未接电话的短信,一无所有。
他空出一只手,拨开粘在她脸上的湿发,只觉她的脸色苍白的可怕,上面又点缀着不正常的红晕。
他试探的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发烧了。司南心中的懊丧又更添了一层。
“跟我回去换件衣服好吗?”他凑近她耳边,低声恳求道,火热热的鼻息落在她耳廓上,叫她有点不堪重负。
苏千秋的眼眸里还有泪光,她咬了咬唇,像是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点。
“司南,我想我应该是真的喜欢你。”
“喜欢你”三个字仿若洪钟大吕般撞击着司南的鼓膜,他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少年眸子里的流光叫天地也为之黯然失色。
“那……那是可以和我交往?”按捺下那颗狂跳的心,司南干巴巴的追了一句。
苏千秋乏力的摇了摇头,喃喃道:“再说吧……”
未来尚未尘埃落定,此时岂能轻易许诺。
“嗯……”司南有些遗憾的点了点头,又饕餮不足的说了一句,“那……再说一遍喜欢我?”
“滚……”苏千秋嘴角扯出一个虚弱无力的笑,推开司南,“我回去了。”
刚转身走了两步,忽然身子一轻,一声惊呼卡在嗓子间还没来得喊出,她就被司南凌空抱起。
“不给。”少年斩钉截铁的吐出两个字,嘴角带笑的抱着她往屋里走,把正在一旁撒着蹄子蹦跶蹦跶的奶油甩在一旁。
少年时的忧愁,来得快也去得快。因她的一句话而垂头丧气,又因她另一句话而欢欣雀跃。这忽晴忽雨的当下,正是他们最多愁善感的年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