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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约定出门的那一日,廷雅亲自到晚庭来接她。
她先是诧异地看了一圈晚庭陈设,几日不见,处处焕然一新,再不是那个破旧不堪的简陋院子。
看来安家终究还是肯照顾这个嫡女的。
随即又忧心忡忡地看着灵芝:“我刚见过二舅母,她似乎不知道你要出门,我也不敢提。”
灵芝早已收拾妥当,轻轻松松挽着廷雅的胳膊就往外走:“她当然不知道。”
边走边朝廷雅挤挤眼:“她也不会知道。”
二人带着小令秋歌,径直来到垂花门。
守门的王婆子见了礼,拦着跟着廷雅继续往外走的灵芝:“三姑娘,前边儿就不是内宅了,还请留步。”
灵芝淡淡看着她:“我当然知道,我今日要和姑小姐出门,太太没告诉你么?”
说完,不再搭理她,继续往前走去。
王婆子不敢再拦,又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三姑娘这两日的动静她也有所耳闻,闹得内院快翻天了。
不过,以太太的性子,怎么可能放三姑娘自己出门?
要知道,闺阁女子,无事不得出内宅,更何况三姑娘已快十一岁,是个可以说聘的大姑娘了。这独自出门,万一冲撞到陌生男子,安家的脸面要往哪里搁?
想着,叫来一个小丫鬟道:“快去太太屋里说一声,三姑娘出门去了!”
那小丫鬟一路小跑,来到琅玉院,刚进前院,就看见花容,忙道:“花容姐姐,三姑娘……”
话还未完,就被花容一把唬了回去:“小点声吧!”
又指指屋里:“若让太太听见再提三姑娘,小心拖了你出去打板子!太太昨儿个都发话了,三姑娘的事儿再别来烦她,随她折腾去吧。”
小丫鬟忙闭了嘴,点着头退了出去。
回到垂花门处,跟王婆子交代:“花容姐姐说,太太说,随她去。”
王婆子虽狐疑,却也只好压下了心思。
那边厢,灵芝与廷雅,已上了早侯在二门处的云霜的马车。
车内宽敞温暖,烧着热热的炭炉子,座上是一层厚绒软绵的灰鼠毛毡,座上案几还有一个被固定住的乳钉纹豆形嵌铜琉璃香炉,融融浓香扑鼻,更暖入心脾。
云霜打量着灵芝,因还在王氏孝中,她挽着丫髻,只簪一柄铜钗,素色贡棉褙子,配着藕荷色马面裙,整个人便如褙子对襟处绣着的那株绿叶蓝瓣的空谷幽兰,清新淡雅。
灵芝则嗅了嗅,仔细道:“檀香与零陵香相和为君,虽冬日要温香暖人才好,但这两味和到一起,有些过热,若加上薄荷调中,既能少些温性,又能疏散暖香,会更为清幽。”
云霜惊诧地看着她:“你学和香啦?”
灵芝摇摇头:“现在还只看过一些香理香源。”
云霜与廷雅对视一眼,本还对灵芝上次所说靠制香挣银子半信半疑,此时却不由多了几分希望。
廷雅问道:“那咱们今日顺道去香铺看看去?”
云霜早已安排好,兴高采烈道:“去正阳大街,汇丰钱庄的总号便在那里,刚好它旁边是福寿斋,那是京城最大的香铺,然后上一品香,请你俩吃全羊宴去。”
正阳门大街坐落在皇城以南,正阳门以外前门以里,横贯东西,是京师最繁华鼎盛的街道之一。
在大街上,能看见正阳门上威严的三层箭楼,再远处,透过屋宇间隙,漏出一角高高翘起的琉璃宝脊彩绘飞檐,明黄的琉璃瓦闪着皇室独有的庄严光彩,蹲在飞檐上的一列走兽在蓝天上留下一团团墨色轮廓,更显皇城的神秘巍峨。
汇丰钱庄就坐落在正阳门大街的北面正中,五扇黑漆金边铜门大开,分别浮雕着五蝠捧福禄寿喜财五福的精致铜纹,五对两指粗的麒麟兽首镀金门环,果真财大气粗,气势非凡!
进得厅内,一列五厅并排开来,中间三厅内设柜台,以琉璃罩并铁栅栏与前厅隔开,只留了小窗对话交易。
边上两厅则是陈列台,摆满了各种金器玉饰、古玩奇巧,诸如西施用过的扇子,汉武帝把玩过的玉圭,唐高祖佩过的玉玦,杨玉环浴过的披帛等等。
灵芝和廷雅还是首次来,四处打量,看得目瞪口呆。
迎面过来一个小二,面貌端正,笑容和煦,十分讨喜。虽只着蓝布直裰,腰上却配着青羊玉佩,看上去也价值不菲。
只一个迎客小二就这般模样,灵芝不由咂了咂舌。
“三位姑娘,是要存货还是取货?”
灵芝有些不解,看向云霜。
钱庄怎的还存货取货?
云霜毫不客气对小二道:“我们初次来,你们钱庄都能做些什么?”
小二并不因三人是小姑娘,又是初来,就轻落怠慢,依旧满面笑容耐心道:“小的羊哥儿,姑娘们有事只管询咱。咱们汇丰可存银、取银,和一般钱庄无二,另外,若手头无现银,存货当银亦可,存起来的货,若存死货,那就归咱们汇丰,不得再取回去,若存活货,便还能以银取回。”
“这不就是和当铺一样?”云霜插嘴道。
“正是。”小二指着大厅两侧:“这些个死货,都是可以买卖的,姑娘们若有喜欢的,也可挑几件去。”
“除此之外,还可买股卖股。”
灵芝一听上了心:“这是什么意思?”
小二边说边领着三人来到靠墙一溜方桌旁,桌与桌之间都以彩绘琉璃屏风相隔,有茶倌过来上了茶,小二方详细道:“三位姑娘边用茶,边听羊哥儿细说。”
“股的意思,便是汇丰起头做买卖,愿者入股,按利分红。比如大米,若米价涨,您若想卖股,则按当时市价得利钱,若米价跌,您要卖股,仍按当时市价扣除损失再拿回余钱。再比如洋货,出一船货,挣了钱,您再按股分利,若是赔了,也得按股算本。这价涨价跌,挣钱赔钱,谁也说不好,所以挣多挣少,全靠您自个儿选。”
灵芝与廷雅听得头晕脑胀,云霜却津津有味,睁大眼追问道:“都有些什么生意可买股?”
羊哥儿道:“那可就多了,米粮铺子、绸缎庄子、金银楼、酒楼饭馆、茶舍香铺、文房书斋。”
灵芝睁大了眼,这会儿她听懂了,原来这就是应氏所说钱生钱的法子!
她心扑通扑通直跳,若换了别人,这是靠运气的事情,但对她这个重活一世的人,那真是太简单了!
其他生意倒不好说,可米粮一类的,都是看年景。
哪年旱哪年涝,虽她前世出不了内宅,这些大事细细想还是能想起的。按这样去专买米粮股,岂不是净赢?
云霜这会儿也颇感兴趣,啧啧道:“真会玩儿,谁想出这么厉害的法子,这不是拿大伙儿的银子自己做生意发家么?”
廷雅则暗地嘀咕:“这么多生意,谁知道哪门能赔哪门能赚,说白了还靠一个赌字。”
起身便想拉着云霜与灵芝走。
灵芝却已经问道:“我想买股,怎么买?”
羊哥儿从案几上拿出一份文本范本,递过去道:“入股者,千两银子起,看您想买什么?能买的铺子都在这后页列着,剩余多少股,一股多少利……”
话还未说完,灵芝和云霜对看一眼,都懊恼下去。
千两银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