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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氏一怔,她一想起宋珩,就想起横在自己脖子上那柄寒意森森的长剑,后背一凉。
“去取四丫头的生辰八字来。”
反正那八字也不是真的,随他们算去。
礼部方员外郎撇嘴一笑,继续道:“王爷还说了,这礼盒中有部分是要亲自交到四姑娘手上,还请老夫人着人领大双姑娘送过去。”
严氏脸一沉,“放这儿吧,待会儿让人给那丫头送去。”
方员外郎脸上堆满笑,“老夫人就别为难下官了,也不知为何,王爷特意吩咐,这东西一定得亲自送到姑娘手上。说什么,别像年礼似的,进了府就不见踪影。”
严氏脸色瞬变得铁青,年礼,这宋珩还知道年礼的事儿!
她咬着牙,不就是几个珠宝首饰,至于吗?
她转过头唤来云裳,“带燕王府的人去晚庭。”
大双捧着盒子,跟着云裳来到晚庭的时候,灵芝正在捣腾香料。
“姑娘,您看谁来了?”小令喜滋滋站到门口。
灵芝撩一撩垂下来的额发,抬起头来,立时欣喜地站起身,“大双!”
大双捧着盒子嘻嘻笑,“王爷派人来纳彩呢,特意命我给姑娘送这个来。”
灵芝抿起嘴角,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么快!
她忙放下手头香具,小曲端过脸盆来给她净完手,再领着大双到正堂里。
小令送过茶,招呼一起过来的云裳去了旁边厢房喝茶。
小曲待她们出去,关上门。
大双才开口道:“王爷问姑娘有没有受委屈?”
灵芝想一想,决定暂时先不说秀芝与毓芝合谋的事儿,怕他担心。
她摇摇头,笑吟吟看着大双,“我没事儿,让王爷放心。”
大双仔细打量着灵芝,见她确实没什么异样,又道:“昨日的事儿,王爷说不太明白姑娘和那庄大姑娘。”
灵芝沉吟,皱了皱眉:“这事儿有点复杂。”
大双俏皮一笑,“那等姑娘见到王爷时再说,纳吉之时,王爷会过来的。”
灵芝听得宋珩堂堂亲王竟然要亲自上门,脸有些烧。
大双接着道:“王爷还说,姑娘若有什么事情,就让小曲出去一趟,若小曲不方便出门,就找人送信到福寿斋,自然会有人转告到他那里。”
一旁的小曲点点头。
灵芝有些讶异,“福寿斋?”
小曲和大双对视一眼,大双嘻嘻一笑,“那是爷的。”
灵芝一张嘴有些合不拢,想当初她还想制香拿去福寿斋售卖挣钱,原来整个福寿斋都是宋珩的!
她忽然想到那日在他王府中嗅到的拟香,还有后来灯会时福寿斋猜香的也是拟香,难怪那么巧!
看来宋珩身边必有制香高手了。
“姑娘还有没有什么事要转告爷?”大双道,她只是来送东西,不便呆太久。
灵芝想了想,宋珩说他会亲自来安府,那是个不错的时机,算一算,离新制好的引魂香出窖还得七日,“你帮我转告王爷,最好七日后再来……”遂将自己的打算细说了一遍。
大双并不追问因由,点点头记下。
待送走大双,灵芝将那三个红木盒搬到暖阁炕上。
三个红盒都描着彩绘花枝,镂雕盒盖,精美无匹,黄澄澄的小金锁挂在锁头上,灵芝轻轻开了那锁,打开第一个盒盖。
一支素荷簪,和之前折断的那支一模一样,只是黄铜变成了纯金缠丝,荷瓣更加精致,金光灿烂。
灵芝自然而然伸手摁到那花蕊当中,果然和之前一样,摁一下,簪头打开小孔,摁两下,一枚银针飞出来。
无迹哥哥。
灵芝抿起唇,在心头念着他名字,和小时候一样,他什么时候都将她的事放在心上。
她将金簪插到发间,再打开第二个盒子,一对彩绘泥娃娃!
她欣喜地咧开嘴笑,那两个娃娃身着新郎新娘吉服,男娃娃眼笑成月牙儿,女娃娃睁着大眼,长长的睫毛又卷又翘。
她小时候有过一对这样的娃娃,那对泥娃娃是四叔买给她的,结果她拿去给无迹哥哥看的时候,不小心摔坏了其中一个,当时年仅四岁的她难过得哇哇大哭。
无迹哥哥为了哄她,一直说以后给她买一对来赔她,还教她念那首词,告诉她,碎了不是不好,是为了有更好的。
他还记得!
灵芝将泥娃娃捧在胸口,在心底默默念着:……将咱们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捏一个你,在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那时她不懂这首词的意思,如今想来……,她捧着泥娃娃贴在脸侧,脸又微微发烫了。
还有第三个盒子,灵芝放下泥娃娃,拿起盒子,里头像是书册一类的东西。
她打开锁头,一阵书墨香扑鼻而来,赫然是厚厚一叠信笺,有的已经泛黄,看起来是多年前的。
她轻轻抽出最底下的那封,信纸微微卷黄,柔软依旧,想是一直精心存放。
展开来,无抬头无落款,但那字迹她再熟悉不过,是俊逸中带些稚气的端正楷体。
“……离开新安郡三日,才醒觉或再不能相见,悄悄哭了,被娘发现,娘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她很生气,说我离开她的时候都没哭……”
灵芝不由轻笑,这是十岁的无迹哥哥,他也会哭吗?自己在他离开的那年,不知哭了多少回。
又展开一封。
“……独自行至东海,闽人喜甜,取海物清煮而食,配甜汤,猜你会喜欢,然一思及此,食之无味,寝之难寐,山高路远,忽茫茫失措不知如此辛苦为何……”
灵芝幽幽叹了一口气,心头酸涩,这是彷徨的无迹哥哥。
窗外轻雪簌簌而落,衬得房间内蒙蒙泛白,银霜炭上的红星明明灭灭吐着暖意,四处都悄无声息,只有偶尔信纸翻动的声音。
灵芝看完一封又一封,字字皆是日常小语,或说风景,或讲趣事,或诉心事,一篇篇翻阅起来,仿佛她跟着无迹哥哥一起走过那么远的路。
她眼中含泪,拿起最上头一封,有些不舍地展开来,字却最短。
“……看似终可去到明处,实则更深地隐于暗处,若有幸相见,如何面汝?”
这应是最后一封。
灵芝涌起荡气回肠的感动,泪眼模糊,将信掩到胸口,紧紧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