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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灵芝反应过来宋珩的话,脑中“嗡”地一声,像后脑勺被人闷了一棒,晃得思绪全散了,安怀素不是娘?
宋珩的话她百信不疑,他说不是,就肯定不是。
既然他这么说,定是有十分的把握,那就是她搞错了,安家也搞错了。
她竟然,认错爹娘了?
那她究竟是谁?
亲生爹娘究竟是谁?为何连安家知道的都是错的?
灵芝心头瞬间空空荡荡,愣愣看着宋珩,连清亮的眼都呆滞起来。
宋珩见她呆怔的模样,于心不忍,就如同她努力了那么久,终于造好一个梦,他却毫不留情地戳破。
他自责又怜惜,将她搂过靠在自己肩头,手指插在她发间,摩挲着黑亮的鬓发,沉声安慰,“可你一定和香家有些关系,相信我,一定能查出来。”
灵芝心头酸涩难耐,咬着唇轻轻点头,开口道:“那我,和安家有没有关系?”
宋珩略一沉吟,“应该没有关系。”
也好,灵芝脑中思绪漫无目的地飘着,也不知为何自己首先想到的是这个事情,虽然不知道自己是谁,只要和安家没有关系就好,她如今不想和安家有一丁点儿瓜葛。
可仍挡不住心头空落落的感觉,本来认定的事,突然发现是个错误,刹那间她又成了浮萍一般飘在这世间的人。
宋珩见她走神,怕她更胡思乱想,想了想,接着道:“你等我消息,等下完聘礼,元宵灯会的时候,我带你出去见个人。”
安大与安二好好陪着宋珩在安府用了顿午膳,再将人送走。
进了门,安大长舒一口气。
安二也觉浑身紧绷了一上午,这才松懈下来,伸了个懒腰,看安大愁容满面的模样,拍了拍他肩膀,“大哥,也不用太担心,反正咱们出的嫁妆怎么都比他送来的聘礼少,咱们吃不了亏。”
安大瞪了他一眼,“瞧你那点儿出息。”
安二被他教训惯了,挠着头呵呵一笑,“那大哥你在烦什么?”
安大叹口气,不答话,背起手往前走去,半晌忽道:“昨儿个朝中有人提起秦王大婚之事。”
安二呆了半步,刚才让安大叹息的应该不是这件事吧,怎么又忽然扯到秦王?
不过,自秦王回来以后,还没提过娶毓芝的事儿,现在若是大婚……他心头一紧:“那毓芝的事儿会不会受影响?”
安大停下步子转过头来,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朝安二看过去,“这和毓芝有关系吗?秦王若是大婚,婚后就该去封地了,他如今可是有封地的亲王,再没能留在京师的理由!”
安二这时心头才咯噔一下,对,秦王若是离开了京师,那他们这条船可就要翻了。
他刚刚松懈的心又提吊起来,忍不住想骂娘,凭现在安家和秦王的关系,秦王败了,周家能放过他们的吗?
真后悔到这京师来,江南美人儿多美酒多,虽没有如今这么富贵,但好歹在新安郡也是数一数二的官商一体之家,钱够花,名声够旺,安安稳稳在新安郡做个潇洒富家子多好!
他头一次生出这个念头:要是安家没有《天香谱》的话,或许日子会更好……
腊月初二,燕王府的聘礼浩浩荡荡抬来了安府,一百五十八担,送礼队足足从琉璃井胡同延到崇文门,看热闹的百姓沿街挤破头,争先恐后看这泼天的天家富贵。
安府似乎并未被这聘礼打动,众人脸上都未见喜色,严氏又大发几天脾气,终于渐渐消停。
应氏走了之后,安大和秦氏夫妻俩干脆从尚书府搬来了这边园子,将琅玉院重新收拾后住下,方便秦氏主掌中馈管着两房内务。
安二则搬到清桂苑,没了主母的二房,翠萝虽不能掌内务,在下头丫鬟婆子眼中,却俨然代替了主母的位置,日子比起应氏在的时候,可好过多了。
毓芝的蕙若阁也安静下来,那日不知安敄和她说了些什么,她再未来找过灵芝麻烦,更没有来示好卖好,就仿佛灵芝已经出嫁了一般,安府再没这个人。
灵芝却在静如止水的日子里日渐消沉下去。
起先是不爱说话,懒怠饮食,整日里无精打采的模样。
后来更是时常发呆,昏昏入睡,连对制香都失了兴趣。
小令渐渐看出了不对,她们姑娘就算在王氏刚去世,晚庭完全无人照拂的最艰难时候,也都努力在争取好好过日子,从没这样过呀?
再说了,如今和燕王好事将近,怎么还会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
到后来,翠萝找机会跟秦氏提了提,秦氏找过两个大夫来看过,只说是心累神乏,需要将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等消息传到宋珩这里,宋珩明白,灵芝这是心病。
她自从知道不是安家亲生女以来,一直在找寻真相,寻身世寻了那么久,终于得到答案,结果却被告知是错的,而真正的身世却一点头绪都没有,换成谁恐怕都受不了。
他心疼得要命,借叶鸿的名,将贺婆婆推荐给程云霜,让云霜和廷雅带着去看过灵芝。
据小曲说,吃了贺婆婆的药,当时精神能好一阵儿,后头又蔫儿回去,不见好转,倒有愈加严重的趋势。
贺婆婆留了句话:心病还得心药医。
除非她自个儿想通,怕是吃药也不管用。
这一拖就拖到了腊月二十六,是灵芝名义上的生日,她今年十五,及笄之年。
严氏正好趁着她生病的借口,不办及笄礼,只秦氏给她备了几份礼送来,就算过了个生日。
对,还有安敄偷偷跑来给她送了盒五福斋的点心。
宋珩决定亲自去趟安府。
明着去,进了安府大门怕也见不着灵芝,遂另行其路,夜幕降临不久,换了身粗布衣裳,带上斗笠,独自一人扮作车夫离开了燕王府。
他确定没有惊动布在燕王府周围的暗哨,驾着马车驶到一条暗巷之后,换了一顶风帽戴上,大步朝外走去。
刚走到巷子口,就察觉不对劲,四周静悄悄,可他多年闯荡江湖的直觉告诉他,巷子外有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