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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吧,你做事一向稳重,我相信你的判断。”宋珩伸手虚扶,“不过以后我来这里的时候会更少,应该不会再单独留下来。”
他想到灵芝还会这些事情吃过醋,不由一笑。
离月站起身,见他神色间掠过恍惚的温柔,低低垂下头,掩去脸上一瞬的落寞,“是,离月明白。”
再抬起头看着宋珩微微一笑,“还没恭喜王爷。”
宋珩回她一笑,随即蹙起眉,“你这边可探到汪昱的底?”
离月捏了捏拳头,转身来到桌案前冲泡醒酒茶。
“奴婢就是想与王爷说关于世子的事情。”
“哦?”宋珩站起身来,走到桌案边,“可打听出什么了?”
离月将茶双手捧着递过去,抬起眼看着近在眼前的宋珩,“世子对奴婢已经尽去了疑心,还问奴婢想不想……”
她顿了顿,仔细看着宋珩的脸,“跟人出去。”
宋珩低着头轻轻吹开茶沫,就着杯沿轻抿一口,烛光中侧影深深浅浅,如画一般。
他听到离月的话并不惊诧,只淡淡问,“让你跟他?”
“并不是。”离月见他唇角沾了茶沫,自然就抬手将手中帕子递过去,“让我跟您。”
“噗!”宋珩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忙掏出袖中绢帕擦净嘴角。
离月伸过去的手停在半空,再讪讪收了回来,继续解释,“世子说您……,很喜欢奴婢。若奴婢愿意,他便给我抬籍,再送给您做侍妾。”
以宋珩的定力,听到这话也不由好笑,还要给他送入?没完没了了!
他凤眸弯起来,“这人,真是会选人,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竟然选中我们当中最厉害的离月!”
离月听他夸赞自己,抿唇垂下头,“那爷,离月怎么办?”
宋珩的笑瞬间转冷,“他那么针对我做什么?”
他放下茶盏,站起身背着手,在屋里踱步。
汪昱,伪装成文雅人物,擅用蛊,养死士,养男宠,结交宋琰,娶安秀芝。
宋珩想不明白,连他都想不明白,汪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求财求名?那他好好跟着宋琰出力就行,娶安秀芝是为何?送离月给自己又是为何?
“他没说让你做什么?”宋珩看了看离月。
离月摇摇头,“暂时没说,只说能助我入您府。”
宋珩一声冷笑,“他没有直接与你挑明目的,必有后着,定是在你入府之后,再如那些死士一般给你下蛊,那时候你就不得不听命于他了。”
“是。”离月颔首,长长的烟眉微蹙,“所以离月,不知如何是好。”
宋珩又来回踱了两圈,想来想去还是必须有一个人去接近汪昱,不然这样一个看不透的人针对他而来,实在有些危险。
他停下来看向离月,“你问问小叶子,那去蛊的药拿到没有,等有把握不中他的蛊,你再答应他。”
在影儿死于蛊毒之后,他们便派人去了南诏寻蛊毒解药,如今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离月低垂的眼眸一亮,爷答应了!
她忙单膝跪下去,“是!”
宋珩的声音接着传来,“你已十七了吧?”
离月听他问自己年龄,脸颊泛起粉色,“难为爷记得,奴婢正是十二年前由娘娘救回来的。”
那时她父母刚过世,家贫无粮,只有一个嗜赌成性的哥哥和贪财霸道的嫂子,嫂子将她以一两二钱银子的价格卖给了同村的铁匠,给他那八岁了还只会趴在村口喝泥水的傻儿子当童养媳。
虽然她当时只有五岁,也明白那种日子生不如死。
她趁夜悄悄逃了,空着肚子走了三日,草鞋磨破,脚上都是血,逃过了野狗的口,还是遇到人贩子。
是娘娘将她从人贩子手上救了出来,再收到身边教养,送她学武,教她识字,授她大义谋略。
她知道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有很多,娘娘是那么善心的一个人,恨不得将天下所有吃苦的女儿家都解救出来。
可她还是隐约觉得自己不一样,娘娘多次称赞她的美貌与聪明,她深以为然,引以为傲。
直到十二岁那年,遇见宋珩,她又忽然卑微起来。
尤其是在知道他念念不忘那个他小时候捡到的女孩儿之后,她数次遐想,若当年娘娘捡到她的时候,他也在旁边,那是不是得到他念念不忘的人,就是她了。
她自愿选了这条路,只因宋珩曾说过,潜在这千金阁中,是最危险,也是最困难,最委屈的。
虽不用真的以身体为代价,但少不了一些场面上的轻浮应酬,从那些令人作呕的男子身上打探消息,确实很委屈。
但她想让他知道,自己为了他,什么危险什么委屈都不怕,她要做让他最看重的那个。
他真的夸她了,他说她是“我们当中最厉害的离月。”
离月心上的喜悦似潮水一般涨上来。
宋珩立定站在桌案边,唇角含笑看着她,“耽误你这么些年,是该好好给你找个归宿。”
在大周朝,女子过了十六还未婚配,就算晚了。
离月低头抿唇。
“正好趁着世子的好意给你抬籍,等你进了王府,一面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一面给你在我亲近的人中寻个好人家,千金阁这里,再找人接你的位置。”
离月心头的潮水涨了一半,瞬间冰冻成霜,凝在胸口。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宋珩。
宋珩笑意盈盈,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温柔,一副很为她高兴的模样。
她胸口的冰凌碎裂开去,瞬间化为泡影,手捏紧了袖口,一贯地顺从应喏,“是!”
这一晚,还有人比她的心情更糟。
坤宁宫中,凤凰落地烛台上的凝蜡已堆成小山,周皇后仍坐在榻上,闭目转动着手中佛珠,毫无睡意。
庄妃还在,防了个安灵芝,没想到进来个珍嫔。
庄青萱只面圣一次,就被宣德帝留下来,当夜宠幸,第二日下旨入宫,刚刚入宫几日,就直被封为嫔,封号“珍”,珍宝的珍,珍珠的珍,恩宠甚至在那庄妃之上。
庄家怎么尽出这样魅颜惑上的浪蹄子!
再加上宣德帝除了金宗留一家,对她与郑国公都隐隐硬气了几分,还有御史弹劾父亲出入内宫,若不是宣德帝授意,哪个御史有这么大胆子来捋虎须?
父亲虽处理了那御史,也不得不碍于言论,再不能像以前那般轻易入宫来,她与外头的沟通只能通过宋玙那边传达,一想到这都是因为宋琰和贤妃,更是恨得心头直痒痒。
“娘娘!”有宫女身影闪进门来,递上一封信,“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