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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二月,又是一年春闱时。
放榜之日,灵芝正好受邀上程府与廷雅、云霜一叙。
程府不大,还不到安府的三分之一,人口也简单,处处精巧温馨,灵芝很喜欢这种感觉。
云霜却觉得有些无聊,三人在水榭外头的亭子间,围着栏杆钓了一会儿早春活蹦乱跳的红鲤鱼儿,她便有些意兴阑珊。
听灵芝与廷雅说起来的路上看见群情激动的各路举子,“咱们看榜去吧!”云霜兴致勃勃。
“说不定能看见榜下捉婿。”
廷雅笑着瞪她一眼,摇摇头,“是想去凑热闹呢,还是想去汇丰转转?”
云霜捂着脸一头顶她怀里去,灵芝在一旁大笑起来。
三人来到正阳门大街时,果然已是人山人海。
看放榜的,看新进举子老爷的,看热闹的,等新科状元、探花郎游街的,和元宵灯会有得一比。
灵芝还从未看过这种热闹,到了前门广场皇榜前,才发现更是如戏台一般,四周围满人,捧着头嚎啕大哭的,站在榜前呆若木鸡的,笑得捶胸顿足状若疯癫的,还有笑嘻嘻指指点点看热闹的,当真是人生百态。
“那人是干嘛的?”
云霜走在最前头,指着皇榜前一个跪地哭诉的人,“好像不是落榜的举子。”
那人周围已围拢一圈儿,他手头还举着一张纸,似乎在诉什么冤屈,周围人纷纷唏嘘。
“我去看看。”云霜说完就要往里挤。
灵芝忙拉住她,“让小曲去吧。”
此处人多,又是三教九流齐聚,她担心云霜一个大姑娘家挤进去被人占便宜。
小曲应声,往人群里挤去。
她身子滑似泥鳅,转眼就挤进人堆不见影儿,过会儿就出来了,一脸八卦地对三人低声道:“是写御状告太子的,说太子逼死吏部主事王朝栋,抢娶了王家新妇!”
听得三人面面相觑,告御状都告到这里来了,这东宫太子的德性,真是啧啧啧……
话音刚落,人群外就过来一列兵马司巡卫,提着长枪嚷嚷着排开围观众人,二话不说先堵了那人嘴,再将他双手捆上,连押带拽将那人从人群里劈开一条道来,带走了。
人群中有愤愤不平看着的,有低声咒骂的,更多的是默默不敢言往后退去。
灵芝三人忙避开人群,站往汇丰铺子高墙外,立时有店小二迎了上来,冲三人一笑,朝云霜行礼,“程姑娘,少东家不在,要不要给您三位搬把椅子出来,就在这儿坐着歇会儿。”
这可是他们未来的少东家奶奶,店里的伙计可不敢怠慢。
云霜还有几分忸怩,故作镇定地摆摆手,拿出少奶奶款,“不必,你们忙去吧,留个厢房,一会儿我们自个儿进来喝茶。”
“是。”那小二弯腰笑着退去。
灵芝看着云霜眯眯笑,“不错呀,有模有样的,汇丰少奶奶。”
云霜不甘示弱瞪她一眼,笑着回敬,“谁敢和我们燕王妃殿下比。”
二人笑闹着,廷雅却觉察到一丝不怀好意的目光。
廷雅顺着那目光看去,心头“咯噔”打了个突,是好久不见的安孙澍!
若不是他脸庞俊秀如昔,廷雅险些认不出他来。
眼前的安孙澍,再不是那个曾经风华气傲的少年,浑身透着落魄,一身半旧藏情直裰,袖口已洗得发白,腰间连块玉佩也无,在人群中垂丧着头,根本看不出当年意气勃发的才子模样。
他在这时也看见了路边的廷雅三人,停下脚步,眼中射出刻骨的恨意。
廷雅被他眼神一震,并不心虚,警惕而郑重地打量着他,一面拉了拉云霜的胳膊,“咱们进屋去。”
话音刚落,安孙澍已朝她们三人走了过来。
灵芝这时也看见了他,这人眼神像草原上的狼,被饿得发慌走投无路的那种,充满仇恨和绝望。
灵芝想起他和应丛欢的事,心头唏嘘,稍稍将廷雅往身后拉了拉。
安孙澍也来到他们面前,直直看着廷雅和灵芝,“三位姑娘,好久不见。”
他一顿,嘴角带起一丝诡异的笑,“不好意思,在下搞错了,是两位姑娘和程家大少奶奶,好久不见。”
云霜直到他来到跟前才认出这人来,她虽不知道安孙澍与廷雅灵芝的过节,也察觉了他的不怀好意,皱了皱眉,“既知道我们是姑娘家,就该避嫌不是,安大哥请让一让,我们要进屋去。”
安孙澍正好挡在她们进汇丰的路上。
安孙澍森森一笑,冷冷盯着廷雅,“好歹相识一场,你们难道不问问安某这次考得怎么样?”
灵芝拉着廷雅往外站了两步,想绕过安孙澍,不冷不热回道:“抱歉,你的事和我们无关。”
安孙澍往右跨一步,又挡在她们二人面前,呲着牙将眼神转向灵芝,仿佛要扑上来咬断她脖子,“还得多谢安四姑娘所赐,怎能和你们无关呢?”
站在灵芝身后的小曲往前跨一步,挡住安孙澍面前,正要发作。
店里头的小二察觉到外头的动静,探出头来看看,见一个高瘦男子挡在三人面前,顿觉不太对劲,忙过来躬身道:“程大奶奶,二位姑娘,请进请进。”
安孙澍见来了人,这才稍微侧身,让灵芝三人往里走去。
冷冷的声音从灵芝身后传来,“托你们福,我安孙澍,落榜了。”
后几个字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灵芝心头一寒。
就连那店小二都听出了这话里头的意味不对,回过头下意识打量了安孙澍一圈,护着三人进了店里,热心对三人道:“方才那人是个落魄举子,常在前头井坊里讨酒吃,三位可得小心点这人,看模样是个不太正常的。”
将三人领到包厢之后,再转身退了出去。
云霜皱着眉头,“这人莫不成是疯了,他落榜就落榜,特意告诉我们做什么?好像我们抢了他的头名状元似的。”
灵芝轻叹一口气,这人也算自作自受,有才无德,若他能将心思全心放在科举上,不一心想着借女人来攀高枝,怕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她朝廷雅看看,“雅姐姐平日出门小心些。”
廷雅点点头,“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