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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大跑了?”宋琰仍是难以置信。
安怀析到底打的什么算盘,这么大的动作,竟然一点风声都没透过,连商量都不曾与他商量过一次!
宣德帝仍是气愤难抑,“跑了!不但跑了,还将朕派去追的人杀了个精光,好个安怀析,有这样的本事!枉费朕如此厚待于他,这个狼心贼子,当年就连自己的姻亲都能下手,狗改不了吃屎,朕当初就不该一直这么信他!”
宋琰听宣德帝将市井脏话都骂了出来,知他必是气到极点,而当务之急,是洗清自己与安家的关系!
他迅速思量着,就地一磕头:“求父皇明鉴,儿臣一片忠心于父于兄,从未有过其他心思。安家出了安怀析、安怀松这样的乱臣贼子,其罪当诛,为证儿臣清白,儿臣愿亲自带人追捕罪臣安怀析!”
宣德帝对宋琰的话半信半疑,他虽调查所得,在金猊玉兔香香息改变前两日,确实是宋琰与安怀析密谈过几句,但毕竟是自个儿亲儿子,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也不能完全相信是宋琰在背后主使。
更何况,这个儿子也替他办了不少事。
他将他拘在宫里,就是防着他跑去给安家通风报信,而如今宋琰没能传出去消息,安家的人却仍然跑了个一干二净,那说明安家所联合的,或许另有其人。
也或许,根本就是安怀析胆大包天,想替他们安家自个儿谋个富贵出路。这安怀析多大的胆子,多狠的心思,他宋谨是最清楚的!
而现在安家人死的死,逃的逃,这线索一断,他怕是再查不出什么来了。
宣德帝蹙起了眉,冷冷看向宋琰:“安家这边,朕自会派人去追!你暂且回府去吧,所有差使都先放下,好好休养一番,顺带筹备大婚。”
宋琰心凉下去,这便是仍不信他了。
所有差使一放,他手头再无半分权力,这个父皇,终究是薄情啊,枉他为他打拼这么多年,到头来,一个毫无证据可言的嫌疑便让他被置之闲散。
这么下去,会落得什么结局,他异常明白。
宋琰垂下头应喏,心头的斗志却前所未有的高扬,既然父皇靠不住,他只能靠自己!
宋琰被一众护卫半押半送,送出了乾清宫。
一到廊下,空旷的广场上,冬月的朔风夹着刀子一般刺在脸上,冷劲儿直透骨子里。
宋琰浑身一哆嗦,在殿内被暖意熏得有些发晕发胀的脑筋渐渐活泛起来。
一些方才和往日没能注意的线索从记忆中浮现出来。
今日之事,他之所以会被牵扯进来,究其源头,还是他找了安大谈话,而他之所以会找安大谈话,乃是宋珩头一天晚上提醒过他引魂香的事,还特意点出,灵芝或可以帮忙。
而在安二调整金猊玉兔香前两日,也刚刚好依他所言,去找过安灵芝。
这是巧合吗?
宋琰默默然,背着手,走进凛冽的夜风里。
乾清宫外拐角处,一个人影静静立在墙角,看着宋琰的背影。
待宋琰等人走远,那人甩甩衣袖回头,往东走去。
他身后高墙的暗影中,这时才出来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迈着沉稳的步子,默默跟在他身后。
二人不发一言,待走到快到东宫的甬道时,前头人停下了脚步,回转身来,冷冷道:“程逸风,你究竟是谁的人,你们程家打的什么算盘?”
说话的是宋玙,跟在他身后的赫然是程铨之子,现任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兼着羽林卫副统领的程逸风。
程逸风仍是平日里那般恭敬温和的模样,不卑不亢道:“臣是皇上的人。”
宋玙冷冷一哼,“那你叫我来看宋琰干什么?莫非也是父皇让你来的?”
程逸风抬起眼来,神情温和依旧,眼神却犀利如锋,看向宋玙。
“殿下若还纠结于周家之结,怕是会失了偏颇。周家若在,殿下与当今圣上,又如何能如此父子同心?殿下难道还看不明白,只有周家去了,殿下这位置才如今日般安稳吗?”
“下官诚然是终于皇上,而将来殿下登基,继承大统,下官忠的,便是您这个皇上,敢问殿下,是像下官这样忠君的人您敢用?还是只忠于您,却不忠于圣上的人您敢用?”
宋玙被噎了个正着,他难道敢用不忠于宣德帝的人?
那他把自己摆到了什么立场?那不是有造反之心吗?
他完全驳斥不回程逸风的话,更何况程逸风有一点说的没错,周家倒下,对他来说反而不是坏事。
父皇并未如预料中一般,将宋琰立为太子,取代他的地位,恰恰相反,反而处处维护着他,更是下定决心将宋琰遣往封地。
宋玙真是欲哭无泪,早知如此,让周家放弃手头兵权,不就大家都好?
他总算是看清楚了,宣德帝要的是什么,不过是制衡求稳而已。
可惜,说来易,做来难,尤其是握过权柄的人,能再放手的又有几个?
如果从来一遍,要让周腾芳主动放弃兵权,只怕周家当天就会夺宫起义。
宋玙想到周家,叹一口气,冷冷挥一挥袖:“这么大冷的天,你有话就直说吧。”
程逸风一抱拳,正色道:“下官让殿下来此,也可以说是圣上之意,殿下万勿以为如今大事已了,四下安好。蛇冬眠蛰伏时的温顺,不代表失了凶性。斩草若不除根,待来春,恐新芽又生。下官言尽于此,望殿下三思,把握机会。”
说完,一揖首,回头而去。
宋玙目色阴晴不定,看了看天色,转头往坤宁宫去。
“你说的都当真?”早早窝进榻上的周皇后起了身,披着厚厚的鼠皮锦裘,怀里还抱了个手笼子,来到外头榻上坐下。
自从周家出事,她被解禁以来,身子就有些垮了,格外怕冷,特别这冬日的夜,恨不得将所有门窗都紧闭上,再烧上一圈炭盆,哪儿都不去。
宋玙见她脸色不甚好,嘴唇一丝血色也无,暗自叹了口气,点点头道:“是,儿臣在外头听得清清楚楚,父皇怀疑是宋琰在背后指示安家,如今安阁老已逃走不知踪迹,安二畏罪自杀,安家老太太也没了。若不是那绿萼梅死得奇怪,怕父皇怎么着的道都不知道!”
周皇后刚起了计量,头就一阵一阵疼,她腾出手揉了揉太阳穴,宋玙忙关切道:“母后又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