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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川这时才知道,为什么夏一月之前怎么都不肯说。
因为这事情一旦暴露出来,后果远比现在还要严重。
而穆川回忆了一下之前在阁楼里检查时发现的迹象,比如一些食物的残留,更让他确定夏一月所说的为真。
夏一月只说了四个字,“一尸两命”。
这词里蕴藏的含义的确相当可怕。
牧雪君现在死,无非是因为醉酒,不慎摔下楼,死也就死了。
可一旦,她死时竟怀有身孕的事情暴露出来,那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牧雪君要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即使死也消之不去。
因为按照自古以来的礼法,男女两情相悦可以,但婚前若是偷尝了禁果,就成了“苟合”,这可是一个不轻的罪名,要让家人也为之蒙羞的。
当然,这种事情还是屡见不鲜,因为难以查证。
你不说,别人又怎么知道。
但是一旦怀了孕,那就是铁证如山,再怎么辩白也没用的。
“是,是谁的。”穆川压低声音问。
“我不知道。我是上次为她把脉的时候,不小心发现的,但是我也不敢问,这种事情,若不是你一个劲儿逼我,我大概会永远将它烂在肚子里。”夏一月低声回道。
“好,好吧。我先走了,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说着穆川就迈着有些沉重的步履走了。
夏一月叹了口气,看着穆川的背影,也跟着走了出去。
两日的时间过去了。
李笑、朱豪、许明航也将自己收集的消息都交汇了一下。
基本可以确定。
牧雪君买酒为真,她家境遇不好也为真,牧金也的确时常发脾气,这从他家下人那里很容易得到证实。
从他们搜集的线索来看,他们找不到任何明显的证据,可以反驳这个案子的调查结果。
李笑,一开始是最不信的,可现在,也开始渐渐接受这个结果了。
还有万流云,他似乎也从牧金那里得到了确凿的消息。
一切证据都指明。
这是一起父亲责骂女儿,女儿伤心之下借酒浇愁,结果不慎跌下楼的意外惨剧。
所以牧雪君跳楼引发的这场风波,也开始在渐渐地平息。
牧雪君的葬礼也已经举办完成,他们辰院的人都以同窗的身份参加了。
如果不出意外,这件案子应该就会到此为止。
除了穆川。
他是有口难言,牧雪君怀有身孕的事他不能透露出来,只能自己在暗地里继续调查。
至于调查的方向也很简单。
只要知道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子是谁的,就能大概知道案情的真相了。
就是具体不太好操作。
他总不能直接跑万流云面前,问他有没有跟牧雪君做过吧?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万流云对这个事情并不知情。
这个是可以看出来的。
穆川接着就把调查的下一步方向锁在了两条线上。
一个是万流云和牧雪君的矛盾究竟是什么,第二个,就是牧金那边,因为什么原因,让他跟女儿起了这么大矛盾。
有一件事情引起了穆川的注意。
就是在葬礼当天,前来参加出丧的宾客,有一些人的身份让他起疑。
正常情况下,葬礼一般只会邀请亲戚,和一些非常亲近的朋友,关系稍微远一点的,通常不会请,尤其是女人的葬礼,更要简单一些。
但是在那天的葬礼上,有几个穿着打扮像是富商的人,也来了,都是牧金生意场上的朋友。
这种生意场朋友,算是可请可不请之列,一般不会请,但来了也可以。
别人可能不会太关心。
但是穆川就是冲着调查去的,任何细节他都不会错过。
将几人的样貌都记下来,穆川在葬礼之后,经过进一步调查,明确了那几人的身份。
都是成丨都府内的富商,与牧金有资金往来,并且,穆川还得知了一件事。
去年因为家财失窃,牧金缺少资金周转,加上又有别人落井下石,因此他的生意一落千丈。
有好几次都快坚持不下去了。
但关键时刻,就是他这几位生意场上的朋友伸出的援手,帮他渡过的危机。
因此这几位的到来更无可厚非。
只是,在调查了那几个人的具体情况后,穆川还是清楚地感觉出了不对劲。
比如有一个典当行的陈老板,为人是出了名的奸诈。
真字画若是当到他那个当铺,等赎回去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变成假的。
就这么一个人,平白无故,好心地出资帮你牧金渡过难关?
正常人,就算注意到这些,也只会怀疑,牧金是私下里出让,或者是用一些许诺的将来的利益,才换来的这几位的帮助。
可是对于穆川这个知情人而言。
就有些细思极恐了。
卖女儿这事,自古以来就一直不鲜见。
包括帝王家,这个举朝最尊贵的家庭,也经常干这事。
但是帝王家,当然不能用“卖”这么掉价的词。
所以普通家庭叫“卖”,到了帝王家就叫“和亲”。
燕支长寒雪作花,蛾眉憔悴没胡沙。
为了更大的利益,卖个女儿而已,小事。
接下来,只要找机会将那几个富商一一地拷问,就可以问出结果。
穆川打算就在这一天的晚上,行动。
可黄昏的时候,他待在静室之内,独自抚琴,却无论如何,也没法平复自己的心境。
如果事实真的如他所想的这样……
他就是害死牧雪君的凶手!
牧金因为资金周转困难,出卖女儿,而造成这一点的,正是他啊!
想到这里,他甚至不敢行动。
因为越调查,就要越面对自己内心的恐惧。
这种恐惧,已经让他的心,让他的手都在发颤了。
从琴弦上响出的曲调,嘈乱的像是乌鸦在啼叫,他越想控制自己的手,却反而更加弹不稳。
终于,在“咔”的一声响中,琴弦断了。
静室之中,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
良久之后,他在从坐椅上艰难地站了起来。
他面前的图画上,一张通体金色的五爪龙正盘踞在那里,用无声而威严的双目看着他。
就像是在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