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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变不闻风雨声,涌动不见随波流。
此时相见,不禁感慨,要说究竟薛忆霜是何时喜欢上古鸿的,可能自打一开始,那般的简单骗局之下,薛忆霜不由就对这个善良而又痴傻的少年郎产生了兴趣,他又不计前嫌地帮助自己,自始至终任由自己打骂却也不还口,但还有的便是古鸿的固执,但凡他所坚持的,毕竟会坚持到底,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可能正以为如此,薛忆霜今日才会如此动怒,毕竟从来不会与自己顶嘴还口的古鸿,竟然为了红雀与自己怒目相向,这便是她所不能接受的,毕竟古鸿一路之上对红雀照顾有加,女子都是有嫉妒之心的,薛忆霜也是如此,她对于查雪柔存在着敬意,故而若是古鸿与查雪柔在一起,自己也当真不会多少在意,可是如今面对的却是一个本该是他人家事的女子,而且还是这般美丽动人,所以,她便是时不时地动怒,她怎知古鸿其实是知晓了她的内心,不知该如何表达而刻意有些回避,一来二去,倒是叫二人心中的芥蒂愈发深刻。
也许薛忆霜是自私的,她甚至羡慕古鸿,能与查雪柔共同进退,能为了查雪柔而负伤,就当她被当做杀人嫌犯缉拿的那一刻,她心中当真无比希望此时此刻,古鸿就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但是,当古鸿翩然从半空落下,站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刻,一颗坚强的心终是化了,她再也无法忍受此时的心境,眼泪也随即流淌出来。
“你是何人?”那几个衙役可不管他们之间那四目相交之时的情感,之时忽见一人凭空从天而降,便知此人当是会些武功,不由多想,押解薛忆霜的两个衙役便紧紧架着薛忆霜的胳膊向后退去,其余还有四位衙役纷纷抽出腰间佩刀对着古鸿。
古鸿自然了解官场之道之人,对于大宋的律法也是基本全部了解,这便忙摆手示意自己并非有意要出手劫人:“各位官差大哥不要误会,在下只是忽见自己的朋友被你们押解,心中疑惑,便是不知是何缘由?”
那几个人见得古鸿高高举起双手,远离他身边那把细长的长剑,便知至少现在他确实没有恶意,但是防范之心不可无,他们并未收回手中的佩刀,依旧横在自己面前,对着古鸿说道:“方才巷子当中发生命案,一个当地百姓横死当场,而这个女子也倒在他的身边,手中握着正是刺死那个人的匕首,于情于理,我们怎么都是先要把她列为头号凶手缉拿。”
听闻此出,古鸿心中不由一颤,心道确实不妙,毕竟自己也是没有见到当时的情形,要说光凭信任二字在这凶案面前根本也不值一提,那又该如何是好。
正在想着,却听薛忆霜一边流着泪一边对古鸿喊道:“古鸿!我真的是冤枉的,我也不知道被什么人打晕,醒来的时候这些官差已经把我拉起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但是这也确实难办啊。”古鸿也知道凡是都要讲证据,如今可以说证据确凿,想要赖都很难赖掉了,虽然自己绝对相信薛忆霜的话语,但是又如何能为她洗脱罪名呢?想到这儿,古鸿便说道,“要不还是随着官差们会县衙一趟吧,我相信知县大人应当会给你个公道的。”
薛忆霜闻言,顿时又生出一股无名之火,心道这古鸿这时候了居然还一本正经地公事公办,这叫自己既是伤心又是委屈,甚至开始发怒:“你这家伙,脑袋这么不会拐弯?我说了我是冤枉的,难道你不信我吗?”
眼见得薛忆霜动怒,古鸿也是心中无奈,只得如是说道:“你且听我说,若要洗脱你的罪名,必然还是要去县衙一趟的,难道要我当场劫走你不成?那可当真成了逃犯了。”
薛忆霜闻言,顿时也是哑口,虽然她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眼看着自己被冤枉抓去,不由得还是害怕起来,莫名便是想要古鸿将自己劫走,好在古鸿平日有些没头没脑,但是当真遇到事情反而相较于常人都要冷静得许多,想到此处,薛忆霜也由不得再怎么挣扎喊冤,便是将头一低不再说话。
可是刚刚把头低下,却听得古鸿平静而又柔和地对自己说道:“放心,我一定会找出真凶的,绝不会让你受这不白之冤。”
听得古鸿的话语,薛忆霜又再次将头抬起,看着古鸿,只见得古鸿此时的眼中没有迷茫,有的只是慢慢的坚定,明明是个路痴,明明不懂得人情世故,但是古鸿却当真一只能给薛忆霜甚至查雪柔都有一种可靠的感觉,看着他的眼神,薛忆霜顿时不再恐慌,情绪也慢慢平复了下来。
几个衙役也是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又见得薛忆霜当真不再挣扎,这便才舒了一口气,纷纷将手中的佩刀收回刀鞘之中,甚至有个貌似带头的衙役说道:“这便是了,你且放心,我们老爷是个英明之人,绝不会姑息任何一个犯人,但也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说着,只见得那个衙役示意了众人一下离去,这便又压着薛忆霜前往县衙,古鸿则跟在几个衙役的身旁,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跟着,薛忆霜知道古鸿一直走在自己身边,心中也是无比的平静,好似此时纵使天塌下来,古鸿也会帮她顶着一般。
来到县衙,一阵鸣鼓作罢,知县大人在师爷的陪同之下步入了公堂,薛忆霜跪在堂中,虽然之前还是平静,但是真到了公堂之前,难免还是有些畏惧,只见得她身子微微颤抖,头也不敢抬起来,身边所摆放的,正是那个不知名的死者的尸首。
眼见得薛忆霜好似十分害怕的样子,古鸿心中又是一阵不忍,便悄然来到她的身边,在她身边也自顾跪下,弄得薛忆霜不由一愣,扭头看去,正巧与古鸿双眼对视,只见古鸿此时神情柔和,正微笑着看向自己,是的,他虽然傻,但是断案确实一把好手,有他在,我又担心什么呢?薛忆霜心中如是想到。
而那个知县,在坐定之后,一拍惊堂木,对着刚刚与古鸿说话的那个衙役说道:“吴捕头,把案情详细道来。”
那个吴捕头便是上前深施一礼,随即便将这个案件的经过禀报了知县。
从他们的对话里,古鸿得知,这个知县应当复姓司马,而死的那个人名叫王春,是应天县的一个地痞,平日好吃懒做不务正业,靠着帮赌场看门以及收赌债为生,在司马大人听得吴捕头详细说了一遍案情的经过之后,便说道:“传仵作!”
话音刚落,便听得公堂之上,衙役传递知县命令的叫喊声响起,不一会儿,只见得一个弓背中年人一步一晃走进公堂,对着司马大人拜道:“参见大人。”
“仵作!”司马大人也不含糊,直接开口问道,“你可验过死者的尸首?”
仵作闻言,忙说道:“启禀大人,小的已经验过了此人的尸首了,死者大致死于一个时辰之内,死因便是匕首刺入心脏而死,而凶器,正是这把匕首。”说罢,只见得仵作双手托起一把血液已经逐渐干涸的匕首,呈现司马大人面前。
一个捕快随即接过匕首,又转交给了师爷,再由师爷呈现给了司马大人,司马大人打量了一眼匕首点了点头后便又看向堂下的薛忆霜,便问道:“你便是那个凶手?”
薛忆霜闻言,不由一愣,随即抬头说道:“不是的,我进得巷子中,不知被何人打晕,想来之时,手中已有这把匕首了,但是大人明鉴,当真不是小女子所为。”
只见司马大人听得薛忆霜的辩解之后,没有回话,而是思忖了片刻,又看向堂下跪在薛忆霜身旁的古鸿,不由问道:“你又是何人?”
古鸿知道司马大人是在问自己,便跪直身子抱拳说道:“回大人的话,草民苏州古鸿,乃是这个女子的朋友,由于在下觉得我的朋友并非凶恶之徒,更不会杀人,古鸿前来陪同听审,还望大人包容。”
当真在这种时刻,古鸿的头脑思维异常敏捷,毕竟苏州与应天只有几百里之距,想那知县若是在此做得久了,应当还是会知道自己些许的,这也是古鸿的一次赌博,倘若这个知县当真公正不阿,又是在苏浙一代为官有些年头,便是应当能叫知县对自己相对放得宽心一些。
果不其然,只见司马大人听得古鸿的话语,顿时又陷入了沉思,只听他嘴中默默念叨:“苏州?古鸿?”忽而又好似想起什么一般,又忙问道,“你就是那个在苏州屡破奇案的断案奇才古鸿?”
果然如此,听得此话的古鸿虽然心中不至于窃喜,但是倒还当真是舒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便是相对来说应当就有机会为薛忆霜辩驳,不然的话,随意插口被定一个扰乱公堂之罪也是无可厚非的,故而,古鸿稍稍吐出一口气对着司马大人恭敬拜道:“草民正是古鸿,只是凑巧得了张大人的抬爱罢了。”
“那你与这个女子是什么关系?”知道这人便是张知府常常挂在嘴边不住向他们称赞的古鸿,司马大人的心中确实还是对古鸿放宽了些心,这便紧接着问道。
古鸿心道,我分明是说了是薛姑娘的朋友,怎地又问一遍,但既然问了,自己也只得作答:“草民乃是这位薛姑娘的至交好友。”
“既是如此,你当也知道。”听闻古鸿所言,便听司马大人说道,“你既然是嫌犯的好友,便是不能为她作辩护的。”
闻言古鸿心中不由似坠冰窟一般,心道自己怎就把这事给忘了,想来这个司马大人还是比较开明的,按照之前那个吴捕头所言,这是一个公正断案的知县老爷,他这般问,应当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率先撇清自己与薛忆霜的关系,但是自己怎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倒该如何是好?
可不想,正当古鸿为自己的言辞失误在做懊恼之时,那个司马大人又一次问道:“古鸿,我知道你也是个嫉恶如仇办事公允之人,所以你可要想清楚,你确实与这位嫌犯识得?”
他是要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古鸿闻言心中当如明镜一般,因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有人翻案自然就会有讼师的出现,讼师一般收人钱财替人办事,通常讼师也有协助查案的职责,古鸿也曾为不少穷苦百姓当过讼师,自然明白其中的门道,但凡亲友不可为之辩护便是当中的一个明文规定,看来司马大人也是看得薛忆霜好似确实无辜,便也想要至少让她有人帮她辩护翻案,这才给了古鸿又一次机会。
“我……”古鸿想到此处,当即想要开口言明自己与薛忆霜并无关系的话语,但是刚一开口,他便又不由得看向了薛忆霜,此时的薛忆霜依旧在害怕,想来杀人之罪,依照律法是要问斩的,薛忆霜也是聪慧之人,现在仅凭自己一家之言当然无法洗脱自己的罪名,所以,而帮她彻查便是之中的关键所在。
眼见着薛忆霜的样子,古鸿终是横下决心说道:“草民只是识得这个女子,其他并无过甚交情,故而草民想要为之辩护,帮助大人彻查真凶。”
话音刚落,便见得薛忆霜忽而娇躯一怔,扭头看向古鸿,古鸿感觉到薛忆霜正在看自己,不由也扭头看了过去,又是四目相对,但是当中薛忆霜的眼神全然不似方才这般的忧伤以及欣慰,而是有些怒意,其中好似还夹杂着其它神情,古鸿见得不觉不敢去看,心中只道:“薛姑娘啊,我这么说也是为了能够尽一切可能帮你,你可千万不要怪我啊。”
而与此同时的司马大人便嗯了一声,随即说道:“既然如此,而且你也算是江南有名的讼师,那么这件案子你怎么看?”
古鸿闻言,也顾不得去照顾薛忆霜的情绪,这便说道:“具体事宜,草民也是不太明白,还希望这位薛姑娘能够详细道来。”
“不用问了,人是我杀的。”只听薛忆霜低着头始终没有抬起,嘴中喃喃说出了这番话语,“那个流氓偷我钱财,我便一路追他到那个巷子当中,然后他见走投无路,便拿出匕首想要吓退我,我一时怒上心头,由于会些武功,便夺了他的匕首,反将他杀害,事情就是这样。”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大惊失色,古鸿的脸色顿时煞白,忙一把拉住薛忆霜的手臂说道:“不是的,不可能是你做的,我知道的,你为什么要这般?”
“不为什么?就是我做的。”薛忆霜被古鸿拉扯手臂,竟微微一抬手将古鸿的手掌脱开,嘴里说道,“按照大宋律法,杀人者偿命,请大人定我罪吧。”
司马大人闻言,心中也起疑惑,但是依旧问道:“堂下嫌犯,你说的可是属实?要知道,欺瞒公堂,也是重罪!”
“是……”
“不是!”只听得薛忆霜刚刚开口,便已被古鸿打断道,“大人,薛姑娘初来乍到,根本不知应天情况,若是当真有人偷窃其钱财,也不会贸然前去,再说……”说罢,古鸿眼疾手快,一把从薛忆霜的腰间拿出一个荷包,倒出近百两银子说道,“你的钱袋不是在此吗?大人明鉴,她定然是被吓到了,有些语无伦次。”
但是薛忆霜便又开口说道:“这是其中一个钱袋而已,我还有个钱袋,绣着一个‘霜’字,是我师父留给我的,那里还有十两银子,不信你们去搜查那个人的尸体。”
古鸿闻言,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而司马大人则示意了一个衙役,衙役会意,便上前一步翻查那个名叫王春的人的尸首,果不其然,只见得他的手掌之中,正紧紧握着一个小荷包,那衙役取出荷包以后便递交给司马大人。
司马大人接过荷包,只见上面切切实实绣着一个“霜”字,而打开荷包,里面也确有几块碎银子,合计起来当真是十两左右。
一时之间,古鸿便没了话语,他静静地看着薛忆霜,他好似记得,当初查雪柔要求分得一些银子给过薛忆霜,自己便给了她十两,而查雪柔也给了她一些过,途中还见过薛忆霜拿出这个荷包付账,但是自从离开庐州,得了周洋给的一百两后,薛忆霜好似当真再没拿出这个荷包过了,而是一直在使用周洋给的银子,想到此处,古鸿当真没了话语,纵使那人当真偷了薛忆霜的荷包,但是薛忆霜绝不至于恼羞成怒而杀人,但是如今连物证都确凿了,这又叫自己如何帮她辩驳?
一向断案机敏的古鸿没了思绪,心中更是乱作了一团,而司马大人见得古鸿都没了言语,便叹了一口气说道:“本官当官十余载,便也从未判错过案子,但如今人证物证确凿,嫌犯又一再承认,但是公有公断,也不是如此草率就能结案,待本官再做查明,明日上午再开堂判决,现在先将嫌犯薛氏羁押,退堂。”
随着惊堂木拍响,便有几个衙役上前,一把架起了薛忆霜,薛忆霜也不反抗,自觉随着他们的拉扯站起了身,随即跟着走出了公堂。
“薛姑娘!薛姑娘!”古鸿在身后叫喊,却不见薛忆霜回答,直到再也瞧见不得,这当真真叫古鸿心中焦急万分,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了。
“古鸿。”忽而听闻那个司马大人说道,古鸿便扭头看去,只见得司马大人已然起身,准备离去,但是依旧对着古鸿说道,“你还是去得牢中看一下她吧,我想,有些问题好似出在你们自己身上,我围观十余载,看的人多了,有些眼神自然也是明白,那种生无可恋的神情,定然当中有些缘由。”
说罢,便见得司马大人也自顾离开了公堂,留得古鸿一人还跪在堂下发愣,一时间,竟也不知此言何意,就是这般愣愣地待着,直到人都走尽了,方才起身,不由分说,便往县衙大牢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