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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难行,又因拖着马车,一行人直至天色渐暗才是到了地方。“四郎,可算是回来了。”大当家见了人立马迎了上来,又压低声音:“庄子上来人了。”四郎微不可见的点点头,吩咐边上的人:“秦家的夫人并两个小姐先让人带下去,看仔细了。”边上人立马应了是着人赶了马车往一边去,却是突然蹦下个叫花子吓了一跳:“你是不是把我忘记了,我可不要和那些人被关到一起去。”四郎对上大当家疑惑的眼神只得招了叫花子一道进了间屋子,坐下冲大当家叹了口气,把事情说了说,大当家看着脏兮兮的叫花子也是无奈,招了个小童过来领下去洗漱。这才冲后室招呼:“天平可以出来了。”
后室立时钻出个白净小厮儿冲着四郎就跪下了,哽咽道:“四爷~天平总算把您给等回来了。”可惜四郎对小厮儿的一副可怜模样完全不在意:“行了,别摆出一副儿我死了的模样,说吧,什么事急匆匆的非得往这儿赶。”
天平也是立马一扫可怜模样,笑嘻嘻的起身:“四爷可勿怪,要不是有急事我可不敢往这里来,是京上传来的消息,侯爷给大爷请封了世子,这不夫人就派了人过来要接您回去了。”
“嗤~”四郎嗤笑一声:“看来我这嫡母可算是了了心愿安下心来了,人什么时候到呢?”
“约莫着明日一早便到,这不小的才等的焦急。”
四郎手指轻轻扣了扣桌面:“回去看看也好,大当家那个~”话还没说完叫花子已经推开门外拦着的人冲了进来:“我也要跟你走。”众人看过去,哟呵,这还是小叫花子吗,一袭白衣窄袖锦袍,腰间还缀着个血玉佩子。大当家颤巍巍着指着叫花子:“谁!谁给~~给~给这~拿的~~穿成这样,。”边上的小童都快哭了,这大当家说话一向不许私自进来,直跪下磕头:“大……大当家,这是他自个儿带来的。”大当家与四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凝重,四郎把人从头到脚瞧了一番:“还没请教小兄弟怎么称呼呢?”
“我啊?我排行第七,叫我必安吧。”唤作必安的白衣少年大喇喇的往四郎边上的椅子一坐,取了边上的糕点就往嘴里塞,嘟嘟哝哝道:“唔,好吃。”
四郎瞧着必安那大开大合的模样,微微皱了皱眉:“你瞧着比我要小,我便托大唤你一声必安了,你不是要落草为寇?为何又要与我走了?”
“唔~”必安忙咽下糕点:“我本来就是看你做山贼才要落草为寇的,你要走了我还待着干嘛?”
“跟着我?”
“对呀,我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你,这是缘分,当然得跟着你了。再说了,有我在可是大好事,别人想请我都不成的。”必安有点心虚,正常情况下可没人想请他。
“呃?我看从头到脚都是不知道从哪儿拐来的吧?能有个什么本事?跟着我们家四爷的可都是高人,你?啧啧~”天平实在见不得必安那副自在样。
“我?呃~我~对了,我会杀人!你需要杀谁和我说,我一准办的又快又好!”
“噗~”大当家与四郎齐齐喷了口茶,天平在一旁也抖了抖,必安瞪圆了眼睛:“这是干嘛,都喷到点心上了。”
四郎干咳两声,瞧着必安这做派也不像是个家世普通的,却又有几分不谙世事,又知道自己处理了秦家反而眼下不好处置。犹豫了半响:“行那你跟我走吧,天平去备车,紧着点儿!”天平皱了皱眉,却还是躬身应下,却猛地瞧见必安正拿起甜点拉起袖子里露出手腕上的梅花胎记,瞅了半响,四郎踢了他一脚:“还愣着不去做什么~”天平僵着身子:“这~这是陈家大少爷~小的~去年和四爷去安宁寺时恰逢陈家老夫人带着陈大少爷去祈福,小的就见着陈大少爷挽着袖子,手腕上就这梅花胎记!”
四郎看向必安,就见必安眼里也露出一阵迷茫:“必安不知陈家?”必安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不知!”四郎也不揭穿他那副一看就有鬼的样子,还是遣了天平赶紧备车,眼下这个麻烦留在寨子里还不晓得会出什么事,不如带在自己身边的好!
说起这陈家,眼下陈家最有希望继承陈阁老衣钵的陈七爷正在悠哉的养神。
“陈七爷对不住,还请稍待,小人再去催催。”王长福一边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一边伸长了脖子往通往川州城的官道上猛瞧,心下腹诽不已,这些人怎么回事,接个人能这样拖沓。
“不急,本就是我们临时搭便船,哪能劳烦主人家的因我们改行程。”靠在码头茶寮椅子上的陈七爷没说话,一旁的小厮儿冯一倒是笑着冲王长福打了个揖:“王管事忙去罢,我家爷在这歇会儿。”王长福忙躬身退下。
待王长福一走便有一穿着黑色短褐的白面少年郎探头探脑的钻进了茶寮,哧溜窜到陈七爷边上,不及开口便被冯一揪住领子,轻叱了声“没规矩。”陈七爷倒是睁开眼,慢悠悠道:“无妨,小点过来说话。”少年郎小点冲冯一做了个鬼脸,跳到陈七爷边上,灵活异常:“这王管事是奉了徐家老太太的吩咐过来川州接李江道家的外孙女,也就是徐祭酒的的妾室女归家的,李江道一家原是川州普阳下的李家村人,那李江道长女李大妞也不知怎的在徐祭酒外放做县令时成了他的妾室,没两年生了个女儿,而后徐祭酒回京述职便与叶阁老家做了亲家。普阳这边也是一张放妾书便也断了联系。李大妞初初还坚持了一断时日,后来见徐祭酒一直未有消息传来,伤心之下便投了那松江。待被人救上来时早已没气了,没想着奇了,都准备送义庄了人突然就自己醒了,谁也不理,立马回去卖了徐祭酒给的那间小院抱着女儿回了李家村。后来的事情七爷也知道了,李江道靠棉花发家,生意越做越大,十三年前今上御驾亲征噶礼,天寒地冻,李江道捐了二十万棉花大袄,待今上班师回朝,李家便成了皇商,自此军衣便都有了李家棉花大袄的一份,嘿,也不知李家是怎弄出那棉花来的,瞧着现下谁家不弄几件棉花大袄御寒来着。不过村人都说那李江道是女儿李大妞帮着发的家。后来又经营大到青楼,酒楼,航运,金银首饰,小到零嘴,糕点,成衣几乎行行都有涉入,现下都说大荣金银看川州,川州豪善看李家,这李家乐善好施,川州城北闲云观便是那李家在布施日日不断,又牵头成了江淮商盟,有生意大家一起做,是以商人都以李家马首是瞻。”说到这小点吐了口气,冯一恰时递上一杯水,小点一口闷了才接着说道:“不过也不知道说徐祭酒家也是个傻的,还是那李大妞过于精明,李家发迹后那李大妞又把原先徐祭酒给的那小院买了回来,找了一婆子带着个女娃在那住着,一开始连我都给糊弄了,真是好手段,这不你看,至今都17年了,那徐家竟然突然找上门来,官府当初李大妞的放妾文书与其女儿出生均是有迹可查的,这不就要带了人回去。可惜不知其是李江道的外孙女,不然能是这态度?不过这李江道的外孙女没有李大妞的硬心肠,听说要那自小被她娘安排住在那小院的女娃要被徐家带走,便硬是不愿,也不知怎么和李家商量的,李家的一气之下便把这李家小姐给逐出了家门,这不自个儿偷偷到了普阳那小院里等着徐家来人。”
陈七爷看小点这一气儿说了那么多话气喘吁吁的样儿也是笑了:“那以李家的手段为何这三年渐于安稳,不像一贯的行商风格?”
小点得意的一抬头:“这就又要说到那李大妞,所以我怀疑李江道什么的都是虚的,李家做主的从一开始便是那李大妞。三年前李大妞重病缠身,临去前叫了李大妞的亲弟弟李长英,也就是现在李家的东家说了好大一会儿话,至此李家便不再做其他生意,只是稳着,还慢慢抛了一些大头。”
陈七爷点点头,又问:“那李家小姐还在孝期?”
“现下是徐家小姐了,孝期上月刚过,不过除了是自己要住到那普阳小院的事情,别的就打听不到了,外面都说从小体弱,是以没出过李府。”
陈七爷笑了笑:“李家豪富,李大妞都已给女儿安排好了后路,女儿却不要,想来是冲着这官家小姐的身份去的吧?可惜李家不过发家短短十来年,养出来的小姐忒没见识。有意思,本想着能寻徐家个由头,不想人家是自愿的,白费了爷的时间,去催催,别耽搁了爷的事。”
冯一正要应了便听见王管事咋咋呼呼的跑过来犹自喘着气:“爷,陈七爷,可以动身了。”果见路那边一溜儿的马车带起一阵烟尘疾驰而来。王管事这会儿也顾不得管那马车,马上吩咐人放下艞板,请了陈七爷几人登船,待几人上了甲板,那边马车也行到码头,两个小丫头扶着个穿着翠绿锦袍的胖嬷嬷从当先的马车上下了来,冲后面下马车的丫鬟们嚷了几句便急急上了艞板,冲王管事嚷:“这落的什么倒霉差事,王管事你快去看看吧,这定要带这么多东西,我可怎么和夫人交代哟。”
王管事听得都快晕了,干咳一声:“陈七爷还在这呢,你嚷嚷什么呢。”
胖嬷嬷一看吓得立马后退几步才规矩的叩了头直嚷着是被气昏了头勿怪之类的,王管事忙请小厮儿抬了椅子小几给陈七爷,直说怠慢,去川州城买好物件的伙计方才回来,把舱室布置妥当了便立马请了七爷进去。看冯一点头才转身问那嬷嬷什么事,胖嬷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寻思着带了人便动身,哪想那小娘子定要带着那几十箱破书,说不让带便不走,这才耽搁到现在。你也晓得咱们府上什么书没有,我这不也是为了路上轻便。”
王管事皱了皱眉,看向码头果见小厮儿们从马车上往下搬运着大箱子,便吩咐身边的王顺叫人把箱子搬上船。这才转头对胖嬷嬷道:“快把人领了上来,陈七爷在这,能耽搁的起吗?”胖嬷嬷懊恼的跺着脚,让小丫头搀着去了。不多时便领着三人上了船,待人领至面前时,不止王管事,便是陈七爷都有一瞬愣神。李家小姐,不,现在应该是徐家小姐了,着了一身都洗到发了白的细棉布窄袖长衫,一头长发随意用棉布系在脑后,配着张极为艳丽的脸,看着有种特别的美。边上两个小丫头也是着了那细棉布裙,站在那任人打量不羞不恼的。还是王管事先反应过来,上前微微拱了下手:“七小姐,老奴可算等着您了。”
七小姐瞥了他一眼:“七小姐?”
“老夫人说了,小姐进了徐府便是名正言顺的七小姐了。”
七小姐扯了扯嘴角,打发一个丫鬟去规整规整舱房,便自顾自的走到陈七爷的小几旁坐了下来,把王管事看的直撇嘴,忙上前道:“七小姐,一路可累着了?先进舱内歇息可好?”
七小姐没说话,低着头动也没动,只左手慢悠悠的时而拨弄一下,倒是边上的小丫头声音轻快:“管事的,我家小姐不爱说话,这不阿青去归置去了,待归置好了再去休息。”
王管事看了看陈七爷见其不在意,便告了退去船舱内查看去了不提。
耽搁了许久,终是起了锚,陈七爷被王管事送回了舱房,七小姐却还是坐在甲板上,胖嬷嬷来来回回说了好多遍,只是不说话,王管事也当她离了家乡难受,便也由着她去,殊不知她只是不想动,能感受风的滋味,带着鱼腥味的空气,真好!真好!自己居然能够重活一遭~这一世!定不能如前世一般,被人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