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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的天气总是阴沉沉的。
抬头仰望天空,却只能看到厚厚的乌蓝色的云层,时不时还会落下些蒙蒙细雨来。
无端的让人压抑。
街面上的行人也少了许多,一天下来,也就零零散散的那么两个。
尤其是在衣熠所住的这条街面上,已经接连好几日都不曾见到行色匆匆的过路人了。
青枢自厨房里提了壶新煮好的浓姜茶,从与之相连的廊下走过,正要送往姑娘的房中。
姑娘的身子是越发的弱了。
她本以为,姑娘来了邺都城,离着月萝姑娘近了,免去了整日的胡思乱想,她这身子也能逐渐将养起来。
可不想,这邺都城内危机四伏,姑娘为了能在此处有个一席之地,不仅要步步谋算,还要为了宫中的那位多做考量,真是耗费了心血。
别说是将养好之前逃亡时的那些隐伤,这些时日来的殚谋戮力竟引发了姑娘自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更是让姑娘的身子雪上加霜。
现下也只是出现了风寒之兆,可她怕再这么下去,姑娘的身子会越来越弱,甚至有可能就这么香消玉殒……
想到这,青枢又赶紧摇摇头,甩开脑袋里那些有的没的,又向外轻轻啐了口,缓了缓神,这才推门而入。
“哎呀!姑娘,跟您说了多少次了,您还发着热呢!这窗子可不能再开了!”
青枢忙搁下手中的茶壶,反手关上了窗子,又将立在窗边的衣熠推回到了床上,扯开被子给她细细裹好。
“青枢,把窗子开条缝隙吧!我总感觉自己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很是不畅快。”
衣熠用帕子捂住唇,轻轻咳了阵子,而后对青枢请求道:“吹下子风,我也好过许多。”
青枢倔强的摇了摇头,在看到衣熠软弱无力的神情后,又忍不住心软,将内室闭紧的门稍稍推开了个缝隙。
“姑娘的脑子昏沉,是发热的缘故,只要姑娘听婢子的,按时将药吃了,很快就会好的。”
青枢说着,给衣熠倒了碗浓姜茶,递到了她的手边。
“我已经连着吃了五日的汤药了,却还是不见好,要不你再去寻个别的医者给我瞧瞧?”
衣熠皱着眉头接过碗,屏息灌了下去,又吃了颗枕边匣子中的蜜饯,缓缓的呼出一口气。
说到这个,青枢就忍不住生气起来。
“姑娘还说呢!那医者走时明明让姑娘在这段时日内好生休息,可姑娘看看您都做了什么?”
青枢的手一挥,指着散落一地的纸笔,气道:“您不是天天抱着那些书册苦读至夜半,便是将程耞几人叫来问话,一问便要问个大半天。倘若再这么熬下去,就是有颗仙药恐怕也治不了姑娘的病!”
衣熠听到了青枢的指责,却只是将头扭到了一边,丝毫不作辩解,这让青枢有些气苦,也有些无奈。
她见自己劝不动姑娘,也索性不再去费那些口舌,一边俯身去收拾满地散落的纸张,一边在心底盘算着要做些什么补身子的膳食给姑娘服用。
衣熠看了看青枢忙碌的身影,苦笑一声。
青枢又哪里知道呢?
她一直以为刘府的血案会在那日之后很快的传出消息来,却不想这都已经过了六七日了,不止是廷尉府的捕吏衙役们安安静静的,就连邺都城内都没有一丝风声。
她又让程耞和丁志成偷偷的去了刘府查看,可里面别说是尸体了,连一滴血迹也再寻不出来!
若不是刘盼儿还经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都要以为那晚所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她的一场梦。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让她更深刻的认识到了肖相的无法无天。
与此同时,她在冥冥中也有种预感,现今的邺都城虽然看起来很是平静,没有一丝异样,但其内里早已暗潮涌动,大有一触即发之势了!
所以肖相的人才会不顾一切,将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刘府连根拔除。
而她只是不经意间的一次出手,却很不凑巧的将众人都卷入了这其中。
怪只怪自己的思虑不周,只怪自己的鲁莽行事!
若是被肖相的人追着刘盼儿的踪迹,寻了过来,恐怕自己身边的这一众人都要……
衣熠想到这,心下一急,又咳了起来。
青枢听到身后的姑娘再次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忙扔下拾到一半的书册,快步走到了衣熠的床榻前,轻轻的为她抚背。
“姑娘这是又怎么了?”
青枢有些着急,也有些心疼,忍不住自责道:“是不是婢子刚才的话,让姑娘难过了?”
衣熠捂着胸口咳了一阵,只觉得嗓子被咳得疼痛干哑,怕再咳下去要坏了嗓子,便强自压抑着,忍得浑身颤抖不已。
“姑娘……”
青枢看着姑娘如此难过,忍不住红了眼眶,可她却毫无办法,只能任由衣熠这么辛苦的熬着。
又过了一会儿,衣熠才缓缓恢复过来,她无力的依靠在了青枢的怀里,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不想再说一个字。
这时,外面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大力的拍门声,而后,便传来玉阳的声音:“来了!来了!”
衣熠也听到了这拍门的声响,以为是丁志成他们又在外面探听到了什么消息,提前回来禀告,遂在青枢的搀扶下,坐正了身子。
“噔噔噔”
这是男子踏在回廊上的脚步声。
“姑娘。”
久违的声音让衣熠有些恍神,她顿了顿,说道:“进来。”
身着灰白短褐,风尘仆仆的男子走了进来,对着衣熠躬身揖礼道:“姑娘,属下前来复命。”
“你……”
衣熠指着那人,神色中满是惊诧。
“李毅?”
“是!姑娘!”李毅抬起一张灰突突的脸,笑得很是开怀:“属下幸不辱命,在泉城追查到了那人牙子,从他的口中得知了项原之子的消息!”
“你……可有问清楚那孩子的所在?”
衣熠目中的惊诧之色更甚,多日来的忧心忡忡都被李毅带回来的好消息给冲淡了不少。
“是!”李毅点了下头,突然正色道:“原本属下并不会这么快得知此消息,但却发生了一些巧合,让属下提前完成使命,故而快马加鞭来向姑娘禀报。”
“你先起身,坐下来细细跟我说一遍。”
衣熠忙不迭的让青枢为李毅奉上姜茶,见他灌了一碗后,又连连追问他所查的线索。
李毅将前因后果顺了顺,便讲了起来。
“属下在得到姑娘的信函后,不敢再在故陵城耽搁下去,便一路追查项原之子的下落而去。
可追查到了泉城时,这线索便中断了。
属下本以为再遍寻不到时,却在路边偶遇了一位丢了孩子的妇人。
属下心有不忍,便帮助那位妇人去寻孩子。
不曾想那偷走妇人孩子的那伙人牙子头领竟是当年将项原之子拐走的人!
属下盘问他许久,终于从他的嘴里得知,他将那项公子转卖到了邺都城一个大主顾的手里。
据他所说,那大主顾是花了高价,特意让他们去搜寻一些孩子,那群孩子的其中之一就是项原之子。”
李毅说到这就停了下来,道:“属下暂时就查到了这些。”
“那人牙子说是有人故意去寻的项原之子?”
衣熠有些疑惑不解。
“是!”
“他找项原之子是为何?”衣熠眼珠转了转,大惊失色道:“难道那位大主顾是……”
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
“肖相?”
李毅听到这两个字,瞳孔也是一缩,但他却在回忆了会儿后,摇头否认道:“不会是他。”
“我想不到,除了肖相,还能有谁会在七年前就找寻项原之子的。”
衣熠皱着眉头,面露思索之色。
“那人牙子有没有说那大主顾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李毅摇了摇头,示意那人牙子也不知。
但他却补充道:“只是,那人牙子跟我说,那大主顾似乎是名不得志的手艺人,想要寻几个有灵性的徒弟,所以出手很是大方。”
“不得志的手艺人?”
衣熠喃喃自语。
“既然是不得志的手艺人,又怎会出手大方?你确认他说了实话?”
衣熠自觉这句话很是矛盾,所以又开始怀疑这条消息的准确度来。
“属下敢以人头担保,那人牙子所说不虚。”
李毅听到衣熠质疑他的能力,忙单膝跪在地上,行了一个黎国的军礼。
“行了,你起来吧。”
衣熠揉了揉混沌的脑子,有些头痛。
邺都城可是宁国的都城,其中会些手艺的手艺人更是多如牛毛,且大多都行居不定。
要她在这么些人中,去寻一个在人牙子手里买过徒弟的人已是不易。
何况现今已过去七年了!她连这个人是否已经离开了邺都城,也无从得知。
这要让她到哪里去找?
“除了这些,别的他也不知了?”
衣熠眼含期望。
若是她能找到项原之子,在肖相对她动手之前先查到了他的罪证,是否就能让肖相投鼠忌器,给自己和身边的这些人挣得一线生机呢?
李毅并未说话,但他的视线却移开了。
衣熠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无力道:“你下去吧。”
李毅顿了顿,对衣熠躬身揖礼,迈步走出了房门。
可当他刚垂首走出来时,却被躲在门旁的小虎给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