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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何人?”李毅一惊之后,先是疑惑地问了句,而后又面露警惕之色:“你在此处是想要做些什么?”
“怎么了?”
衣熠听到门外的响动,提声问道。
话落,还不等青枢走出来看个究竟,李毅便一把抓起了小虎的领子,将他提了进来。
“启禀姑娘,适才此人在门外鬼鬼祟祟的偷听我们谈话,行迹尤其可疑。属下怀疑他很有可能是肖相派来的奸细!”
青枢看着被提进来的小虎一脸的惊惶神色,本就有些好笑,此时又听闻到李毅这疑神疑鬼不着边际的猜测后,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毅正肃穆以待,就等着衣熠一声令下,好取了这“奸细”的狗命,却看到青枢笑得直打跌。
还未等他问些什么,自己身旁的这名“奸细”却突然跪了下去。
“女公子饶命!女公子饶命!”
小虎不住的向衣熠磕头,几下子就将额头处磕出个通红渗血的大包来。
青枢看小虎这唬破了胆子的模样,心下不忍,就要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可未等她迈出一步,自己的袖袍却先被自家姑娘给扯住了。
衣熠看着小虎异常的举动,心下起了些怀疑,开口试探道:“你将这般机密的事情都听了去,还敢叫我饶了你的性命?”
“女、女公子……饶、饶命!”小虎跪在地上的身子直打颤,话也说的吞吞吐吐,除了让衣熠饶他性命外,竟再无二话了。
“你既然向我求饶,那你且说说,我有何理由要饶你性命!”
衣熠越发觉得今日这小虎有些古怪,遂顺着他的话继续问了下去。
“我、我……”小虎想了半晌,终于想出一个他认为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我,我什么都没听见!没听见!”
衣熠眯了眯眼睛,与李毅悄悄换了个眼色。
“不可能!”
李毅突然大吼一声,将小虎的身子又吓得一颤。
“我自进门时就发现你躲在了姑娘的门口!只是一直不曾打草惊蛇,现在你都已经被我们人赃俱获了,竟然还要狡辩!”
小虎听到李毅的话后,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一颗头也摇得飞快。
“没有!没有!我回来时,并不曾在这小院儿里看到你,你、你怎能诬陷我!”
“哦?”衣熠貌似不经意的开了口:“那你是何时来的?”
“就在姑娘说有人牙子在故意寻我时!”
小虎脱口而出。
室内顿时一片寂静。
而后,他的一双手飞快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看着衣熠的眼睛也逐渐瞪大了起来,满面惊慌惧怕的模样。
衣熠也被小虎脱口而出的话给惊到了,她微微张开了嘴,视线依旧盯着小虎不放,但她的头却向青枢的方向侧了侧。
“他、他刚刚说什么?”
“若婢子没听错的话,他、他说、他是项原之子?”
青枢往下咽了咽唾沫,神色也是呆愣着的,却仍是回答了衣熠的问题。
此时,小虎却一个打挺爬了起来,掉头便往外面跑去。
他这一跑,自然将处于呆怔中的众人惊醒了过来,不待衣熠开口吩咐,李毅便已飞身从室内跃了出去,一个饿虎扑食便将小虎单膝压制在了地上,连他的一双手也被李毅牢牢锁住了。
“你、你放开我!”
小虎拼命挣扎,却始终挣不脱李毅的禁锢,努力数次不成后,索性也就放弃了。
他趴倒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了阵,而后,用力地将头侧到了衣熠所在之处,一双通红的眼睛里渐渐流淌出一道泪痕来。
“你们,你们是来取我性命的吗?”
衣熠裹着又大又厚的棉被,额头还被细心的青枢用棉帕给裹了起来,这身厚实的打扮让她的面上微微泛红,鼻翼两侧还有细小的水珠坠在上面。
她站在廊下,静静地与小虎对视。
此时听到他不甘地问话,她又缓缓绽放起一朵笑来。
“不,我是来救你的。”
她如此说道。
闷热又潮湿的空气中突然刮起了一阵微微的风,数息之后,风势徒然变大,将院儿里的那架葡萄藤吹的飒飒作响。
随着这阵风势,有丝丝雨滴从阴沉沉的云朵中坠落,蓦然之间,又变成了瓢泼大雨。
他透过雨帘看着衣熠逐渐模糊的面庞,似乎看到了一朵正在风雨中摇曳着的牡丹花。
任凭周遭的风吹雨打,她自骄傲、倔强的肆意绽放,展露芳香。
“快进来吧。”
那朵美丽的牡丹花向他招了招手。
“这雨下得大了。”
再回到衣熠的房内,小虎便不像之前那般抗拒了,面上的神色也平静了许多。
他站在地上,垂着头等候衣熠的问话,可等了半晌,也不见她说句什么。
衣熠被外面的风吹了阵子,脑子里虽有过一瞬的畅快,但畅快过后却让她更为难过。虽有心想多问小虎几句,可她刚一张口,却只觉嗓中干涩,吐不出声来。
“姑娘,姜茶来了,快喝一碗吧。”
这时,青枢又从外面提了壶姜茶进来,还未等她将茶斟满,衣熠的手已经伸了过去。
“小心烫。”
青枢这句话刚说完,便见衣熠梗着脖子,将满满一碗的姜茶灌进了肚,还不待缓口气,又开了口。
“小虎,咳咳——”
衣熠没说两个字,便捂着嘴咳了起来。
小虎已有多日不曾见过衣熠了,此时见到她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心下不忍,又想到她之前所说的话,面上便带了些犹豫不决。
“女公子想要问什么,我都知道。但这之前,我想问女公子一句,你适才与我说的那句话,可是真的?”
他抬起头,看着衣熠的神情中有着郑重之色。
“是。”衣熠点了点头。
小虎盯着衣熠的神色看了半晌,终于在心底做下了决定,应道:“好,那我就将我的身份告知与女公子,也希望女公子切莫忘了你之前说过的话!”
“我本名叫项佑生,我的父亲曾在邺都城内给一位同窗做过一阵子的幕僚,他就是你们口中的项原。
七年前,也就是我八岁的那年,被人牙子给拐到了此处,卖给了我的师傅,之后我便一直跟他学手艺、做工。
但师傅为何苦苦寻觅我,我确实不知。
不过女公子如此聪慧,想必日后定能知晓师傅的用意吧!”
“你真的是项原之子?”
李毅上下打量着项佑生,神色中仍是带有怀疑。
“信不信由你。”项佑生斜睨了一眼李毅,心里对他还是有些不满的。
衣熠看项佑生的神色不似作伪,开口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你知道你父亲当年为何突然回了老家吗?”
项佑生想了想,道:“虽不知具体为何,但当时我祖母对父亲突然回来倒是颇为诧异的。”
“那你有没有听到你父亲与人说起过他为何要回去?”
衣熠追问道。
“这个……”
项佑生回忆了一下,好半晌才回答道:“父亲在家中很少与外人接触,就连出门打酒都是我代他去的。
只是,有一次我在父亲醉酒时曾听他说起过一些醉话,应该能对女公子有所帮助。”
“你快说说。”衣熠忍不住向前倾去,眼睛里的神色也有些急迫。
“当时,父亲似乎是将我当成了另一个人,说是有个什么重要的人交到你手里,你要好好保护他之类的话。
可第二天我再询问父亲,他却抵死不认,还让我尽快忘记这件事。
此事过去没两天,父亲的尸首就在河边被人发现,他们说是父亲醉了酒,不小心摔进河里被淹死的。
可我知道!父亲自归家后从不曾外出,又怎会出现在河道边呢!这定是有人故意将父亲扔进了河里!
我想去报官鸣冤,可祖母却不准我去,当夜便收拾了行囊,说是明日便要带我走,不料,就在那天晚上,我便被人牙子给拐走了,连祖母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说到这,项佑生的神色便低落了下去。
“节哀。”衣熠见项佑生一脸痛苦自责之色,忍不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小虎被衣熠这一拍,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拭泪的动作一顿,转而向衣熠跪了下来。
“女公子!我小虎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但我知道,女公子您是有着大智慧的人!
我曾经以为,只要好好活着就应该知足了,可今日我才发现,过着这种东躲西藏、担惊受怕的日子,对我来说真的叫活着吗?
您说是来救我的,那您能将我从这种日子里救出来吗?您能让我以项佑生这个名字,堂堂正正的活在这个世上吗?”
衣熠抿了抿唇,神色专注而严肃。
“我会尽我所能,让你能堂堂正正地说出你的名字!让你从容的活在这个世上,且一直活下去!”
衣熠的一席话,让小虎的内心翻江倒海,震颤不已,只为了这一点,他就愿意抛弃掉他曾经所有的坚持,他愿意忠心侍奉在女公子的身侧!
“多谢……姑娘!”
项佑生恭恭敬敬的再次向衣熠叩首,只是这一次,他的眼睛里却全是折服和信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