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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熠被突然涌进自己脑海中的想法惊了一惊,她略掀眼睑偷偷地向叶飞飏处偷瞄了一眼,却发现叶飞飏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心下不由忐忑万分。
她自己的情况自己知晓,之前能成功骗过叶飞飏也是因为叶飞飏太过心急,对他自己之前的猜测太过于托大,所以给了衣熠一个可乘之机。
但如今,叶飞飏已看清了自己身处的位置,他的周围虽然花团锦簇,却遍布危机,由不得他再次疏忽大意,轻信他人,所以他现在的这一问,既有着表效忠之意,也有着再次试探之意。
衣熠理解他的谨慎小心,如若再碰到如同李盛博这种分不清轻重,明知不敌却还要强硬到底的傻子,那即使叶飞飏计谋再是过人,也定会独木难支,说不定最后还是会走向被人抛弃的命运。
他,这是在向自己求救?
衣熠微微挑眉,心中却是一声暗叹。
她知道叶飞飏想要在肖相有所动作之前,先行逃离李盛博这艘看起来气势磅礴却即将沉没的楼船,可她却真的没有办法去救他。
而让衣熠直接开口拒绝,她也着实办不到,且不说玉瑶到底在不在叶飞飏的手里,便说以宋何和叶飞飏现在在城中的人气,所结交的达官显贵之多,只要他们随便放出一点口风,那愿意替他们出手去教训她的人也足够填满整个南北街巷了。
届时,不说肖相会不会来对付她,这些妄图在宋何面前露出善意的豪门显贵们,就足够扒下她一身的皮来。
衣熠微垂的双目里精光闪烁,她该怎么出口婉拒才能让叶飞飏既不会为此心生怀疑,又不会因恼怒而对自己施以报复?
衣熠陷入一阵苦恼当中,可还未等她想到个好借口,叶飞飏再次开口了:“女公子可是要违背之前的承诺?”
衣熠抬起头来,却看到叶飞飏一脸似笑非笑的神色,一双细长的桃花眼里一抹精光一闪而逝。
衣熠心下又是一凛,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故作不知道:“承诺?”
“女公子可是忘了之前在女公子的府上,我与女公子之间的谈话?”叶飞飏面上依旧带着得体的微笑,可语气里的气恼却显而易见。
“自,自然不会忘。”衣熠也笑了一下,语气中却含了些吞吐之意。
“难不成,是那位大人见如今我们有难,打算弃我而逃?”叶飞飏默了一默,突然张口问道。
“怎么会……”衣熠只觉得额角处有汗滴缓缓渗出,眼神也不自觉地向地上瞄,她不想将实情告知叶飞飏,怕他在期望落空后一怒之下来报复自己,可现在看叶飞飏的神色,似乎还未等她想出什么主意,便已经被自己惹怒了。这与她之前所期望的效果完全相驳啊!
衣熠再不敢大意,顾不得再想个完美的借口,只能从叶飞飏的思路中寻找漏洞,她仔细回想了遍叶飞飏的话,突然间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并不是我家大人想放弃宋大人和叶公子,只是现今邺都城的情势叶公子也清楚,明白其中缘由的人避之都唯恐来不及,哪会在这种时候还向上赶着?”衣熠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礼道,见叶飞飏的神色中似有被说动之意,除了心喜之外又增加了把劲。
“我家大人可不像李大人那般无情无义,利用完之后就将宋大人给丢之一旁,我家大人认为宋大人与叶公子两人很有谋算,也想将你二人从这泥坑里拉扯出来为我家大人效力。只是我家大人的身份着实敏感,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肖相的眼皮子底下,稍微行差踏错一步,便会被肖相察觉。所以我家大人现在所能做的,也就是尽量躲开这件事,而宋大人和叶公子也需要再忍耐一段时日,不过叶公子请放心,我家大人不会不管你们的,只是现在还不是他出手的时候。”
衣熠一席安慰的话说完之后,叶飞飏的神色果然好看了不少,脸上的笑也变得真诚了许多。
不得不说,衣熠的这番话,正巧与叶飞飏心中所想的情况不谋而合,所以她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得到了叶飞飏的信任,而不是重新点燃叶飞飏心中的怀疑。
“既然那位大人如此看重宋大人与鄙人。那女公子可否能将那位大人前来相助我等的时间明言相告?我等也好有个时间准备。”叶飞飏略松口气,说话的神态看起来都轻松不少。
“这个……”衣熠故意面现难色,犹豫道:“我家大人所谋之事,又怎是我等服侍之人能猜度到的?叶公子的这个问题也着实让我为难。”
叶飞飏微微一愣,忙摇头自嘲道:“是是是,以那位大人的心中自有沟渠,以他的身份计谋来说,又怎会将这些秘事宣之于众?都是鄙人心急了,这才口出狂言,还往女公子勿怪。”
叶飞飏这么说着,还躬身向衣熠揖礼,以示自己的歉意。
衣熠见叶飞飏被自己哄骗住了,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不过放松没多久,就又听到叶飞飏在一旁问道:“说道大人的身份,女公子还未曾告知过我,这位大人可是官居何职啊?”
“这个……”衣熠微微一愣,再次边想借口便开口说道:“叶公子,那位大人并不想让外人知道他的身份,所以……”
叶飞飏了解地点了点头,又四下打量了一眼,确认没有其他的外人在场后,凑近了衣熠的身边用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说:“女公子不说我心里也清楚,那位大人,想必就是御史大夫——刘孜翟,刘大人吧?”
叶飞飏虽然用的是疑问句,可听他的语气,却很是笃定,似乎已经抓到了刘孜翟的什么把柄,就等着衣熠开口反驳,他再反驳回来一样。
衣熠面上的脸色突然变得很是凝重,在她的印象里,虽然并未听迟尉说过这位刘孜翟,但仅从城中人的只言片语里也知道,此人很是低调,在御史大夫一位上也做了差不多二十三四年,平素里也绝无污点,是肖相最为倚重的左膀右臂,一向以肖相的话马首是瞻,在外人的眼中,他早已成了肖相的提线木偶,让他去东,他绝不向西,让他往南,他绝不转北。所以在衣熠的心里,他是铁铁的肖相一派。
可如今叶飞飏却说他是反肖一派,而且从叶飞飏的神色来看,他也对此相当笃定,似乎他早已让人去仔细打探过刘孜翟一样。
可衣熠又想到他对自己莫名的信任,又在心底有些怀疑,于是故作惊讶地问道:“你是如何……?”
叶飞飏微微一笑,道:“实不相瞒,自鄙人与女公子定下约定之时,鄙人便遍查邺都城中的在朝官员,在逐一排查之后,便发觉了御史大夫——刘孜翟这个貌似最为忠心,但却最抱有野心的肖派官员。至于刘孜翟为何有野心,这点不用鄙人说,女公子也定会比鄙人更有感触吧。”
叶飞飏微微一笑,又见衣熠一副你不说我便不认的神色,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刘孜翟,是尊正十二年最为博才的天之骄子,当年他的名字可谓是响彻东大陆,也是被众人所看好的丞相之位的不二人选,可不想中途却突然冒出了个肖致远,将他压在御史大夫这个位置上整整七年!
刘孜翟大人本就比肖相年岁要高,想必也知道自己若再这么等下去,恐怕也见不到什么希望了,就这么直接脱下官袍告老还乡,不如在这种时候奋力一搏,说不准还真就能一举拿下丞相的官袍,一解多年的相思。女公子,我这么说,说的可对?”
衣熠的神色恢复了平静,她一面微微笑着看叶飞飏的陈述,一面在心里理着这些信息,见叶飞飏问自己,便回了句:“叶公子分析的倒是听不出什么毛病,只是凭何就能证明我家大人一定要与肖相为敌呢?”
“凭何?”叶飞飏扬了扬眉,“八月十九日亥时一刻,偷偷与李盛博李大人在城外汇芳亭相见,共谋打压肖相之事,算不算凭证?”
衣熠这回是真的被惊到了,这么说来,刘孜翟真的也是反肖一派?只是他这么做又有何好处?难道他会以为肖相倒了,他自己就能坐上丞相的位置了?难道他就不顾及李盛博的势力?要知道,他的身后可没有李盛博那么庞大的势力,他几乎就是没有什么势力的,他就是一个提线木偶而已。
衣熠脸上的震惊之色愉悦到了叶飞飏,他“哈哈”一笑后,抛出了他认为的另一个关键:“况且,女公子现在的表情,不正证实了鄙人的猜测无疑吗?”
衣熠顿了顿,想不出什么理由再次反驳,正不知所措之时,突然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一声兴奋的高呼:“姑娘!”
衣熠回头一看,竟然是玉瑶!
她有一瞬间的诧异,而后突然明白过来,扭头瞪着叶飞飏,眼里的怒火熊熊,可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姑娘。”玉瑶一路小跑着来到了衣熠的身边,有些抱怨道:“您怎么向着这边走了?害得婢子差点都找不到姑娘了。”
衣熠面色突然尴尬起来,她瞪了玉瑶一眼,又瞪了叶飞飏一眼,气呼呼地落下句“我们走”之后,便率先走了出去。
玉瑶看看自家姑娘的背影,又看看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家姑娘的这名公子,困惑地皱了皱眉,又向叶飞飏微微揖礼后,再次小跑着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