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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红袖招的路上,玉瑶犹犹豫豫地看着斜倚车壁,正闭目养神的衣熠。
“说吧,有什么事?”衣熠虽不曾睁开眼看过玉瑶,但却能感觉到玉瑶投视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便开口问道。
“婢子……婢子在想……”玉瑶纠结了会儿,吞吞吐吐地回答道:“姑娘,您真的只是为了叶公子考虑,才会在昨日如此对待那三位吴家公子的吗?”
“呵呵。”衣熠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她忽然向玉瑶问道:“我有哪一点做的不对吗?”
“婢子跟随姑娘的时日虽短,但多少也知道些姑娘的性子。若按照姑娘平时所为来看,您应该在向吴家那三位公子点出吴老爷子的居心叵测之后,会在不打破肖相布局的同时,另想一个对姑娘您有利的法子,而不是以如此手法破了肖相的计谋,又不假思索地直接放那三位吴家公子归家去。
就算是姑娘不想让王议郎得到肖相的看重,那姑娘也不能直接将肖相扔进这样一个困境中,若是万一……”玉瑶说到这儿,有些忐忑难安地看了看依旧很是闲适的衣熠。
“万一?”衣熠接口道,“万一什么?”
“若是万一,肖相真就被李盛博给直接打压到底,那姑娘之前的布局不就全都白费了?”玉瑶想了想那后果,不由替衣熠心疼起来。
“肖相不会被李盛博打压到底的。”衣熠笑着安抚玉瑶道:“他可没有那么无能。”
“姑娘这么说可就错了。”玉瑶不信,“若是肖相真如姑娘所说那般惊才绝艳,有起死回生之力,那他为何会被李盛博逼迫到如此境地?难道这是肖相有意为之?”
“他怎么可能去故意做出这种事?”衣熠感觉有些好笑,睁开双眼看向玉瑶,说道:“他这是自折羽翼,就如同从他身上生生割下几两肉来,他又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嗜好,又怎会对自己如此之狠?”
“既然不是,那姑娘真的只是出于对叶公子考虑的?”玉瑶皱着一张小脸,脸上的表情也纠结在了一起,喃喃自语道。
“这是自然。不然你以为如何?”衣熠有些好奇。
“婢子总认为您是另有打算,并不只是为了叶公子考虑的。”玉瑶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况且,您对吴家公子又不熟悉,为何要与他们那般亲近?”
“自然要与他们亲近才会博得他们的信任啊。”衣熠开口为自己辩解道。
“可姑娘所说又没什么错处,事实便是如此,想必那吴家的三位公子也知道姑娘所言不虚,所以才会那么快就信任了姑娘。何事都与姑娘说的。”玉瑶侧着头,深思道。
衣熠顿了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而且,姑娘虽然是挑拨了那三位吴家公子与吴家老爷子之间的关系,可您的做法也有些太过鲁莽了。”玉瑶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故意说给衣熠听的,“那三位公子看上去是对吴家老爷子有些异议,但他们究竟会不会与吴老爷子为敌,还要两说。且,我们对那三位吴家公子一无所知,又怎知他们在吴家的地位如何,能力如何,即便他们真的能聚起一帮支持他们的人,又怎知以他们的能力究竟能拖延吴老爷子多久。”
衣熠实在受不了玉瑶左一句右一句的猜测了,她想了想,突然向着在车厢外赶车的程耞说道:“程耞,先不要赶进城门,寻一处僻静些的茶棚,我们进去歇一会儿。”
程耞不知缘由,还真以为衣熠是坐的累了,便应了一声,掉转马车,驶向了另一个方向。
衣熠吩咐过程耞,转过头来却看到玉瑶惊诧的神色,她想了想,突然问了一个在红袖招内很是敏感的话题:“玉瑶,你对卢老丈怎么看?”
“卢、卢老丈?”玉瑶眨了眨眼,不懂衣熠的意思,但看她一副满怀期待之色的看着自己,又不得不去作答:“老丈他、他很聪明。”
“聪明?”衣熠也眨了眨眼,等着玉瑶后面的话,可玉瑶却再没有别的话说出口了。
“还有呢?”衣熠追问道。
“还有?”玉瑶咽了咽口水,思索了半天后又道:“老丈他、很聪慧。”
衣熠有些崩溃,她继续追问道:“除了聪明和聪慧外,他就没有别的了吗?”
“那姑娘想让我说什么?”玉瑶也很是无辜,眨着一双大眼睛回问道。
“譬如,卢老丈希望我能嫁给他的孙子这类的,你就没有别的什么看法?”衣熠提醒她道。
“哦,这个啊。”玉瑶点了点头,仔细想了想后道:“姑娘若想嫁,自然可以嫁啊。至于卢老丈怎么希望,那也不过是他的事罢了。只是姑娘,您想嫁吗?”
玉瑶的这番话问倒了衣熠。
她自然是不想嫁的,只是现在整个红袖招的人,除了迟尉,还有这个看起来小小的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玉瑶之外,其他人都有些臣服卢老丈的意思,她虽为公主,可大多数的时候,也需要依仗卢老丈的计谋,所以,在卢老丈问询之时,她不敢说自己不愿意。
衣熠并没有回答玉瑶的问题,反倒笑着看向玉瑶道:“玉瑶,还好我的身边还有你在。”
“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玉瑶摇了摇头,重复着她那千篇一律的话:“婢子是姑娘的贴身侍婢,自然要跟在姑娘的身侧。”
“既然你是我的贴身侍婢,那是时候让你知道些什么了,只是玉瑶,这件事你绝不可以告诉其他的任何人。”衣熠重重嘱咐道。
“是,姑娘。”玉瑶被衣熠凝重的神色给震住了,忙点了点头应道。
“姑娘,我们到了。”此时,马车的速度降了下来,迟尉的声音也在车厢外响了起来。
衣熠看了玉瑶一眼,玉瑶会意,率先走出车厢后将衣熠扶了出来,又在茶棚里寻了处僻静之地,在要了壶茶后,衣熠才再次开口。
“适才你问我为何如此鲁莽,不顾后果地将那三人直接放走。其实不是的,我是在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如此做得。”衣熠啜了口清茶后,将她之前若想之事娓娓道来。
“我之前刚听闻他们三人是吴府公子时,心里便以为他们是来找我报复的,所以我在为求自保时,有意去挑拨他们与吴家老爷子之间的嫌隙,果然让他们对吴老爷子怀恨在心了。
本来我还打算着,为了避免吴老爷子再次将矛头对准我,我便配合吴家的那三位公子,做场不伤及自身的戏出来,演给吴老爷子看,可在接下来与他们交谈之后,我竟察觉这是肖相为针对李盛博所设下的圈套,而最终的受益人却是王议郎时,我倒是有了另一个计策。
这个计策取决于三点。第一个,自然是想要以此来拖延吴老爷子,让他不会对我如此关注。第二个,自然是叶公子,就如同我之前所说,若是让王议郎先一步在肖相面前讨得欢心,那叶飞飏日后怎么做,都越不过王议郎了,所以,自然不能让王议郎出这个风头。第三个,就是我自己了。”
“姑娘自己?”玉瑶很是不解道:“姑娘如此做,除了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还为姑娘带来了什么?”
“不管这个决定给我带来多少额外的负担,它只要能带给我一点,我就不会后悔。”衣熠眼神笃定,让一旁看着的玉瑶惊讶地张开了嘴。
“玉瑶,你这么聪明,不用我说,你自己就能看清我现在的境况吧?”衣熠微微叹气,“虽然我依旧是你们的主子,你们也都臣服于我,可自从卢老丈来了之后,这种情况就慢慢的变了。
虽然你们不说,可我们谁都不能否认,卢老丈现在已经隐隐凌驾于我之上,即便你不会承认,可我知道,在她们的心里,卢老丈说的话,已经成了金科玉律,堪比圣旨了。
就连我自己,都已经因为过于依赖卢老丈,而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在他的面前我甚至连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我们整个红袖招,除了迟尉和你还对卢老丈抱有点不满和戒心,其他的几人……唉!”
衣熠越说越难过,哀叹之后,猛地将杯中的残茶一饮而尽,借此压抑自己内心的不甘。
“姑娘……”玉瑶有些担忧衣熠,可她也不知该如何宽慰衣熠,因为她知道,姑娘所说的话,都是事实。
“所以,我现在很需要叶飞飏成功!我很需要他现在我的身后。即使他什么都不做,只要他能站在那里,那卢老丈就不会再如此不止收敛了。”衣熠的眼睛盯着自己面前的杯子,隐晦的笑了笑,似乎她已经在这杯壁上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般。
“而叶飞飏所有的事,也绝不能再透露一点给卢老丈他们听。”衣熠的神色又严肃起来,再次重重嘱咐玉瑶道:“所以玉瑶,你一定要记住!万万不能将我告诉你的事说给其他人听!”
“姑娘放心,婢子都牢牢记住了!”玉瑶也用力点了点头,坚定地说道。
“好,吗我们回去吧。”衣熠看着玉瑶,露出个欣慰的笑,又伸手替她拨了拨头发,柔声说道。
主仆两人又踏上了车厢,由程耞驱使着赶入了邺都城厚厚的大门里,门口闭合的一瞬间,衣熠从半开的窗子向外看去,却意外地在城门昭告榜上看到了一队士兵,和被士兵围起来的不少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