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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似乎过的很快,转眼之间,就是初夏。
迎春花开了,树叶绿了,长安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自从去年冬天从卜奎回来之后,长安基本上就深居简出。
除了各家人来请她,大多数时间,都在宫里呆着。
以前在野渡居练兵的时候,她几乎每天都很忙。现在闲了下来,反倒觉得似乎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她曾经到野渡居去了一趟,到了门口,却没进去。
贾珉不再那里,她不知道自己还到那里去干什么。
塔娜被迎回贾府的时候,她曾经想到贾府去。至少也要到野渡居去一趟。
她希望见到珉长官,又害怕见到他。
珉长官如今被父皇革去功名,削职为民,她觉得不好意思见到珉长官。尽管珉长官不说什么,也从未跟他抱怨过,但是,长安就是觉得没脸见到他。
似乎是她做了什么对不起珉长官的事情。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长安就常常回忆起跟珉长官在北温都拉时的情形。
雁落湖那座茅草屋,那湖里活蹦乱跳的大鱼,味道是那样的鲜美,就连宫里的御膳,都没有那样美好的味道。
收复南温都拉的兴奋和荣耀,并没有让长安兴奋多久。现在,她已经懒得跟别人再提起那些事情。
其实,她是很愿意跟别人讲讲在落雁湖那段时间的生活的,但是,不能讲啊。那是自己跟珉长官的秘密啊。
说了出去,会叫人笑话的。再说了,这样的事儿,怎么能跟别人说呢。叫人害羞呢。
长安坐在镜子前,用梳子慢慢地梳头。
这是一把很土气的梳子,制作的很粗糙,形状也难看。
立春和宫女们,已经多次跟她说,叫她换一把好梳子。
怎么能换呢?这就是世上最好的梳子啊。是珉长官亲手为我做的,专门给我一个人做的啊。
只要看的这把梳子,就像看到珉长官一样。我要一生一世的带着它。
回来之后,只要有机会,长安就会向父皇宣讲贾珉的好处,宣讲卜奎治理的如何如何好。
当她听说要裁撤府兵团的时候,就第一时间去找父皇,竭力宣讲府兵团的好处,甚至直言不讳地跟父皇说,要给贾珉官复原职。
尽管父皇每次都默默不语,但是,长安还是要说。
她痛恨那些想要裁撤府兵团的大臣,认为他们是在欺瞒父皇,误国误民。
他也曾经找过太子哥哥,希望哥哥跟他一起劝说父皇收回成命。但是,太子哥哥表面上答应,背后却迟迟不动。
长安就不明白了,象珉长官这样,既忠于朝廷,又有本事的人,父皇怎么就不喜欢呢?
难道就因为他曾经反对对北温都拉用兵?
事实上,珉长官是对的啊。那次用兵,最后不就是一败涂地了吗?
父皇就是为了自己的面子?难道面子比江山社稷还重要吗?
罗大学士上奏,说要启用珉长官为宗人府副总管,那可不是个好差事。
皇家这些人,哪里是那么好管的,要得罪人的。
以珉长官的性子,到时候注定要把人得罪光,最后人人都会恨他。
不过,这也是个机会,若是父皇真的同意重新启用珉长官,珉长官就有机会东山再起了。
大不了,干上一段时间,就叫珉长官去当别的官儿。
父皇说今儿个早朝要议此事,不知会有何结果。
立春进来了。
“怎么样了,立春,早朝还没散吗?”
“就快散了,我听戴公公说,正在议珉长官的事儿呢。”
“戴公公说没说,能不能议下来?”
“我问了,他说大臣们都愿意,就等着皇上裁定。殿下放心,皇上一定会准的。”
“我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跟我又没什么相干。你下去吧,再去打听一下。”
“是。”
跟你没什么相干,还叫我去打听什么?就你那心思,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
立春心里核计着下去了。走了没多远,就遇上了戴权。
“立春姑娘,长安殿下可在?”
“在,这不叫我又来找你打听呢。”
“不用找了,皇上准了。贾珉出任宗人府副总管。走,找殿下宣旨去。”
两人急忙来见了长安,告诉了消息,长安自然非常高兴。但是,不一会儿,就沉默了。
“我们到哪里去宣旨呢?”
“殿下,难道贾珉不在帝都?此事早就开始议论了,他怎么不在帝都等信儿呢?就没见过这么不在乎自己前程的。如今我们到哪里去找他?”
“唉,就到贾府去吧。或许他们知道,贾珉在哪里。立春,知会左林良一声,去贾府。”
左林良原来是御前侍卫,当年跟贾珉是同科武进士,贾珉是探花,他是榜样。
因为长安原来的侍卫李成斌在北温都拉战死,她回来之后,元亨天子就把左林良给了长安做侍卫。
一行人来到宁荣街,长安反倒停住了。
“殿下,怎么不走了?”
“算了,就不去惊扰贾府了。立春,你去一趟贾府,若是珉长官在府里,就叫他去野渡居接旨。若是不在,就叫贾琏贾团长去野渡居。到时你跟着他们一块儿过去。”
立春答应一声,自己走了。长安一行,则奔野渡居去。
几乎是本能地,长安就改变了主意。
对于自己为何如此,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明白。
她明白,父皇之所以叫自己来宣旨,就是因为当初珉长官曾经救了自己,这一回,就是用这个官职来还珉长官人情的。
可是,这个人情能还的了吗?
宗人府副总管这官儿倒是不小,但这是珉长官想要的么?他最在乎的是府兵团啊。
如今府兵团裁撤了,他还会在乎这个副总管吗?
疑惑之中,就到了野渡居,张德财来开了门。
“草民张德财拜见公主殿下。”
张德财跪下,给长安磕头。
长安急忙下马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张班长,你不用给我磕头的,咱们就像以前一样。”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张班长了,只有草民张德财,请殿下千万不要再叫张班长,府兵团已经裁撤,若是再以班长相称,就犯了忌讳。叫朝廷知道了,草民万万承当不起的。”
“张班……,那个咱们跟别人不一样,你曾经是我的救命恩人……。”
“公主殿下万万不要再提此事,殿下千金之体,洪福齐天,自有上天保佑,草民不敢居功。”
珉长官还救了你呢,不也被罢官了?府兵团立下那么大功劳,不也被裁撤了?
“珉长官是否在这里?”
“回殿下,贾怀远自从上次府里办完喜事就走了,如今一直没有回来。”
“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草民不知。”
“我们想要进去,到珉长官办事房去,等贾团长来,行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殿下想去哪里,自然去哪里,草民不敢阻拦。”
张德财闪到一边,叫长安等人进去。给他开了贾珉办事房的门,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拎着茶壶进来沏茶。
“殿下,都是些粗茶,若是不嫌弃,将就着用些。草民在门外伺候,若是有何差遣,就叫一声。”
张德财说完,就退了出去。
没多久,立春、贾琏就来了。
令人意外的是,冯紫英竟然也跟着来了。
两人跪下见礼,长安说了免礼,但两人还是跪下见了礼。
“叫殿下久等,还请恕罪。”
“冯幕僚长,贾团长,我们都是熟人,不必拘礼。”
“殿下,我等如今已是草民,千万不要再以官职相称,草民担当不起。”
“皇上有旨,着贾珉为宗人府副总管,即刻赴任。你们可知道,珉长官如今在哪里?”
“贾怀远如今去了极北之地做生意,从卜奎走了快一个月了。”
冯紫英虽然对这个消息感到有些吃惊,还是平静地回答了。
“你们能否找到他?”
“回殿下,请恕草民无能为力,贾怀远如今到了何处,我等也不知。”
“他何时回来?”
“草民不知。不过,草民从卜奎走的时候,曾听得贾怀远说,此去遥遥无期,以后永远不回来,也是可能的。另外,贾怀远曾经告诉草民,有件事情,要转告殿下。草民前日才从卜奎回来,正准备去求见殿下,不料在此巧遇,就在此转达给殿下吧。”
“他叫你转达什么?”
“这个……。”
“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都退了出去,屋内就剩下了长安和冯紫英两人。
冯紫英就把宁古塔将军韩天魁要买两万支火枪的事情,说了一遍。
“珉长官这是何意?”
“草民只是转达贾怀远的话,也不知是何意?”
“冯紫英,我们都是熟人,你不要这么客气好不好?就像往日那样,随便些。”
“草民不敢谮越。草民话已经转达,请殿下允许草民告辞。”
说着,也不等长安回话,冯紫英就退了出去,跟贾琏上马离去。
见屋里没人,立春进来了。
“殿下,冯幕僚长、贾团长、张班长,如今一个个好奇怪。以前见了面,都是亲亲热热的,怎么今儿个连我跟他们说话,都是爱答不理的。一口一个草民,感觉生分了许多。”
“唉,他们再也不拿咱们当自己人了。”
长安早就感到了几人的冷淡,不禁心里一阵阵发凉。
“那圣旨的事儿怎么办?”
想不到,如今这官儿还送不出去了,可真是奇怪了。
“已经晚了,走吧,回宫。”
“刚才张班长说,珉长官信里说,殿下若是还想在野渡居练兵,可以尽管来。”
长安的眼神儿,短暂地亮了一下,随即就暗淡下来。
“算了吧,珉长官如今已经不知道去了何处,再来这里又有何用?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长安往外走去,从侧面看去,立春就看见了长安眼里莹莹的泪光。
珉长官走了,殿下很伤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