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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氏微颤的身子已经有些站立不住,若不是雷嬷嬷扶着她,恐怕早已跌倒在地上。
她本就是容颜艳丽的美妇人,如此娇弱的神态,倒令墨池想到了四个字;弱不胜衣。
大伯母年轻时,应该也是长安小有名气的美人儿吧。
“母亲,那老鼠莫不是被下了毒,那汤里恐是有毒,有人要陷害媳妇,要夺了大房的势,您老人家是明眼人,得为媳妇做主啊。”
常氏一番楚楚可怜的样子,说的这番话含沙射影、挑拨离间,十分高明。
却不想墨池早料到她会演这一出。
“贱妇死到临头还是嘴硬,这汤是碧桃照着四娘的吩咐亲自熬制,食材是大厨总管亲自挑选,老鼠也是你父亲身边的老仆亲自到园子里抓的。
你倒说说,是他们几个谁想陷害你,还是你要说我老婆子要陷害你。”
常氏哭道:“可是母亲,四娘方才还说这食物相克之毒需慢慢服用才能起效,可这只老鼠明明不过一两刻鈡便中毒身亡。
可见,老鼠中的并非食物相克之毒啊!”
墨池看着这位终日里总是打扮的十分美艳的大伯母,对她偶尔会细密的思维倒是有些佩服。
“因为临时做实验,无法让大家等候数月慢慢观察,因此,这锅汤里,侄女让碧桃放入了比正常熬汤多十倍的食材。
尤其是梅干菜,放多了二十倍,老鼠体微,食用超过自己身体几十倍的毒物,发作起来便极快。”
常氏被墨池一番话堵得无话可说,她心一横,正准备再反驳,身边的雷嬷嬷却松开了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老夫人别在为难大夫人,是老奴迷了心窍,這些年一直哄骗大夫人,说这些食材都是大补之物,还手把手教她做,是老奴的罪过啊!”
雷嬷嬷说完话便通通通磕了三个响头。随着“咚咚”的声音响起,她的额头上立即鲜血淋漓。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雷嬷嬷突然又站起来,大声道:
“老奴犯了错,是老奴觉得姑爷对我家夫人不体贴,老奴看不惯夫人总在姑爷面前伏低做小的讨好他。
因此便想人不知鬼不觉的让大爷死了,这样夫人便在不用讨好他。大错已成,老奴自当自行了断。”
说完,她冲着四角雕八仙过海檀木桌角狠狠撞了过去,其他人都还在意外之中,却见谢思齐身影一闪,便牢牢抓住了雷嬷嬷的肩头。
只听‘砰’一声,雷嬷嬷壮硕的身体便结结实实的被谢思齐摔倒地上,顿时晕了过去。
“妈妈——,”常氏一声惨呼,扑上去抱住雷嬷嬷,顿时眼泪如雨点般落下来。
墨池震惊之后神色也有些动容,雷嬷嬷倒是个忠心护主的,可惜,她那番话明显在为常氏开脱,且常氏下了这些年的毒,雷嬷嬷必定也是帮凶。
“你们...你们不用再问,这毒的确是我所下,与雷嬷嬷无关。”常氏将雷嬷嬷的身子放正,缓缓的站起身来。
她看着老夫人,美目中露出不屑与决绝的神色。
“母亲,媳妇忍了这么些年,如今终于不用在忍,或许,对媳妇而言,这倒是件好事。
当年刚刚及笄,我便嫁进韩府,
若论才貌,当年的长安城我也能排得上前三位。
可是父亲却想通过韩太医攀上权贵,因此将我嫁给了大爷、这个将将摘掉庶子帽子的伪嫡子。
倒也罢了,原以为,大爷虽资质下成,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然嫁了他,自然应该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却不想,他这个人却是个极其冷心冷肺捂不热的。
成婚不过半年,他便纳了两房妾室,这也罢了;成亲十六载,他从未有过一句稍稍温和的话,从来在我面前都是冷心冷面没有好脸色,这——也罢了;
可当年我父卷入贪墨案,我跪地整夜,苦苦哀求,只求他能在老爷面前说句话,让老爷出面求情,免了我父的死罪,以老爷的面子,上下打点一番,我父死罪本可免,即使不免我父,饶了我那可怜的兄弟,也是老爷完全能够做到的事情啊!
可是,大爷当时的品德是多么高尚啊,他义正言辞的拒绝我的请求,任由我哭晕在书房,自己却去了妾侍的房内寻欢作乐。”
“贱人,你父亲找死,卷入的是贪墨案,满门抄斩是皇上下的旨意,谁有能力逆转?我韩家当年未休了你,便是我韩家仁慈,你竟还心有怨恨。”
常氏的一番话听的老夫人恨不得一棍将她打杀在当场。
“哈哈哈...”老夫人的一番话令常氏一阵狂笑。墨池皱眉,常氏双目中已经隐隐能看到血色,这是极怒攻心、血管破裂的症状。
她的脸也因为怨恨而扭曲,看上去极为狰狞。
“大伯母,你先......”墨池的话被常氏打断。
“是啊,我父亲该死,我常氏满门都该死,常氏灭了门,可你韩氏为何还能有后呢?
韩氏自然也该绝后啊。所以,我在大爷的饮食中下了断子草,下了整整半年,完全可以保证大爷断子绝孙呢。
哦,对了,二爷那会儿还没去广州,他常常到大爷的院子里吃吃喝喝,所以,二爷也吃下了不少断子草呢!哈哈哈哈.........”
常氏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神情,说完又是一阵狂笑。
“你个毒妇,你个贱人,当初就不该让你进门啊,明知道你心里有人,就不该让你进门啊.....作孽啊!”
常氏的话终于令老夫人拍着胸脯痛哭起来。
“是啊,你明明知道我心中有人。”
常氏猩红的目光飘向始终冷脸沉默的墨若璧:
“可惜,那人心中却始终无我,只可怜我从父亲四十寿辰的寿宴上见到他那一眼开始。
便整整爱慕了他十九年,十九年啊!”
墨若璧满脸寒霜,他平时总是温润的气息在此刻了无踪影,有的是双眸里从未有过的杀气。
谢思齐仍然保持着他旁观见证的良好修养,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似乎他真的是坐在台子底下看戏的人。
墨池心内叹息一声,果然如此,难怪大伯母从第一眼见到母亲时,便有莫名的敌意。
常氏转过眼又看向老夫人:“所以,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你的儿子心中也有人,你却因为瞧不起人家的家世,硬是为他求娶了我。
种什么因,结什么果,所以你没什么可抱怨的。”常氏说到这儿,声音已经渐渐平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