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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底,西北大地暖意未消。树上的一对小鸟在互相追逐,一会儿骑在对方身上,一会儿啄一啄自己的羽毛。照南收回了目光,内心稍显烦闷。不知道怎么了,他最近总是没精神,而且患得患失。曾记得,以前的自己快意恩仇,潇洒自然,什么困难都不放在眼里。而今的自己心里沉沉的,没了往日的轻松。也许是少年慕艾,开学初萧静好的那次回眸点燃了这孤寂少年火热的心灵。那个柔柔弱弱的女孩真的是一只春天的燕子,从南方飞来,不知不觉间已在他的心上垒了一个巢,那个头发焦黄满眼悲伤又羞涩低头的身影定格在脑海中,根深蒂固,不可动摇。照南那因睡眠不足而发红的双眼和左嘴唇边上的那一颗白的发亮的痘痘分明在说:“看!我正在情窦初开。”
他开始心不在焉,上课时他常常做贼似的朝第四排窗户那儿瞄去。像一个连拍相机,欣赏着萧静好的一举一动。
也许是感觉有人在看她,萧静好下意识的回头,同学们都在看黑板或低头看书,只有那个叫杨二虎的盯着自己看。她的视力极好,清楚地看到照南发红的双眼和那颗白的发亮的痘痘。她发现他的眼睛好像会说话,好像在说:“你还好吗?”她有些害羞,一朵红晕爬上两腮。她赶紧躲开那灼热的目光。心脏不争气的跳起来。她感觉有些受宠若惊。对,没错,就是受宠若惊。
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一个人走,一个人坐,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哭,一个人笑。她清楚的记得自从那件事后,人们看她的眼神有怜悯,有同情,有幸灾乐祸!那时她才12岁啊。12岁前的小公主变成了今天的丑小鸭,还真是世事无常啊!老师、同学都把她当怪物看,老师让她坐最后一排,同学们毫不掩饰的孤离她。那时她觉得自己好苦,12岁的天空是一片黑暗。这些年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就是爸爸妈妈。在学校受的委屈一进家门就哭在爸妈的怀里。她曾不止一次的蹲在门口,遥望远方的云。她想逃离这个使她窒息的社会。她有时幻想自己的生命中有那么一个人能和她正常说笑谈心,正常的交朋友,不带异样的眼神。“刚才那个照南眼神好怪,不过好暖好亲切,一点都不讨厌。那他到底想说什么?真想问问他。”
在她纯真如玉的心中,他是一个传说。学习那么好,这样的天之骄子应该和自己没有交集吧!萧静好觉得照南穿着朴素,却干净。方正的脸上棱角分明,犀利冰冷的眼神充满着顶天立地的不屈意志和遗世独/立的孤傲。他是被万众瞩目的人,人生得意。和他相比,相差云泥。有时她也在想:“看他样子有些傻,怎么学习那么好?”
习惯了被人嘲讽、遗忘,突然有人关注她时她不敢相信。然而时光阻止不了目光。
每到放学,照南会提前收拾好书包、课本,在等。只要萧静好一走,他就给杨文华和圆圆说声尿急,借尿遁尾随而出。从下楼梯开始他就跟着萧静好。最开始他跟的很近,假装自然的下楼,听着萧静好略显病态的声音。多年后,照南始终觉得只有萧静好说的小桥镇方言最好听了,如江南吴侬软语,莺歌燕啼,照南觉得她要是穿上旗袍会更美。跟在萧静好身后,心跳如鼓,“咚咚”“咚咚”的响声把自己吓了一跳!照南稍稍后退一步,可是他仍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处子幽香,混合着洗发露和阳光的味道,让走在后面的他脸红心跳。
他像一个出色的猎人,追逐着前面那个瘦弱的猎物,手段高超,没有被发现。出了校门往左拐,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商铺,间或一个胡同。萧静好通常会在第三个胡同口拐进去,瘦弱的身子轻盈的飘着,像一只燕子,没有重量。
时间越长,照南的跟踪距离就越远,只能目光所及。事实证明,萧静好的反应有些慢,直到第五周,她才在人流中发现了跟踪她的照南,这个成绩让照南骄傲。萧静好偷偷的笑了,若无其事,假装自己没发现。
只是这是一个危险的游戏,容易擦枪走火。照南若有若无的紧跟,让静好心跳好快。
“我早就发现他了他还以为我不知道。每次当我看他时,他都假装在买东西,而且每次都拿着牙膏在问价,也不知道换一样。这个傻瓜,嘻嘻!”萧静好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羞花闭月,当然还有一丝狡黠。这时的她是最快乐的,忘记了痛苦,沉迷于猫和老鼠的游戏中。
有时她想:“他就是那个每年都考第一的人?他笑得样子好温暖!‘杨二虎’好土的名字,呵呵!可是他为什么会叫照南呢?”
照南会在打扫卫生、体育课时都间接的保护着她。在照南眼中,她就像一只受伤的燕子,惊恐、无助!萧静好在满足的同时,又有些抗拒和害怕,她已经长大了,早知男女事。她生怕某一天照南会突然的对她表白。在经过照南身旁时,萧静好会突然的加快脚步,她怕照南会叫住她和她说话。
她觉得这样就好,“与君相交,若即若离”。
今夜无月,只有点点盏盏的星,孤寂的挂在高空。门外的梧桐树上,杜鹃在不知疲倦的叫着,嘴角泣血含露。隔壁屋里,父亲的鼾声时而低沉时而高亢。打完拳无心学习,照南便早早的歇了。关掉电灯,黑暗迅速袭来,占领了这间小屋。这时的照南毫无睡意,一闭眼,闪现着的全是萧静好的样子,挥不去。她怯怯的笑,眼神的忧郁,爬在课桌上的痛苦,走路时的风姿绰约……
李默然这丫头坐在照南的前排。默然已经不是中考时气喘吁吁地跑到田地告诉照南考第一名的那个黄毛小丫头了,她现在发育很好,小胸脯鼓鼓的,像一朵莲花一样亭亭玉立,小巧的鼻梁上架着一个粉色的眼镜,知性优雅大方。她和照南初一开始就在一个班。还记得那时的她学习不是很好,是照南不遗余力的辅导她。默然一直追寻着二虎哥的脚步,他走哪儿,她也走哪儿!如今在文科班照南是第一,她考第二!照南待她犹如亲妹妹般疼爱,这让默然内心欢喜。不记得多久了,她一直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照南的屁股后面。有次默然在桌角看到了一个泛黄的笔记本,她怀念的翻开扉页,上面两个小人手拉着手。大头的那个是照南,有两根小辫的是她。
今年,妈妈让李默然住校。学校没宿舍了,只能住校外。后来默然在落凤镇租了宿舍,房东名叫马科学,在落凤镇中心小学任教。好巧不巧的是萧静好和萧云云也住在这个院子里。静好善良胆小,云云活泼开朗,又是在一个班,所以三人就这样认识了,还成了朋友。
最近照南的异常默然看在心头。她非常生气!她狠狠的瞪了瞪前面的萧静好。“哼,亏我把你当朋友,‘狐狸精,勾引人’!”她没有看到照南注视萧静好,她只是不允许萧静好时不时地回头吸引照南。她不许照南被萧静好迷的魂不守舍,更不许一向乐观、坚强、不屈的二虎哥就这样堕落。
默然曾传了一张纸条给照南:“二虎哥,你最近怎么了?”默然不止一次的暗示照南他们俩一块儿学习,一块儿考大学,考一个相同的大学,将来一块儿工作,还一块儿……照南摸着她的头:“丫头,哎!你还小,这些你不懂的”
默然打掉了照南的手:“我怎么就不懂了?二虎哥啊,我……哎,你别走啊!”
照南背着书包,在校门外的河堤上踱着步,不时的踢飞几颗碎石。他想一个人静一静,他的心里很乱。他都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以前在地里干活,上山挖矿都没这么累。走着走着索性就躺在河边的青草地上,口里刁根草,咀嚼着,口里一股甜味儿,还有一股苦味儿。天上白云朵朵,像母羊领着一群小羊羔,温馨宁静!眨眼,就被狂风吹得面目全非。
下晚自习后,照南熟练地避开了李默然,又神出鬼没的跟在了静好的身后。他似乎又闻到了那一股香味,这使得他的肾上腺激素猛增。一路走来不知不觉已到了尽头,眼看就到第三个胡同,再不说就没机会了。照南饿虎扑食般拦在萧静好的必经之路上。萧静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黑影吓了一跳,像无助的小羔羊一样不住的后退。
“萧静好,好静,我—我想—我想你—我想和你……”照南此刻太激动了,面目赤红,全身麻木,嘴唇哆嗦着,语无伦次。
“啊!你,你不要这样!”萧静好红着脸跑开了。
照南僵硬的转着头,目送静好惊恐的逃离。“什么意思?她好像被吓到了,怎么会呢,我也不是长得多么吓人啊”他自言自语,想不清楚。总感觉和电视上的表白情节不一样。不过他真想抽自己一大嘴巴子。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刚才就没一句囫囵话。其实他本想说“萧静好,我想和你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