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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彭祖那肥大的脑袋摇晃着,嘴中发出猖狂的叫嚣声,身旁的奴仆们均噤若寒蝉、唯唯诺诺。他晃动着脑袋,搜寻着街上的美女,眼睛不经意地扫过我这边。忽然,他停止了转动脑袋,眼睛重新望着我,然后目光慢慢地聚焦在我身上。
“哈哈”,他狂笑起来,指着我,对身边众仆人说:“就是他,你们几个赶紧上去抓住他!”
一个仆人疑惑地道:“公子改口味了?他可是一名男子啊!”
范彭祖猛地拍了一下那名奴仆的头,骂道:“畜产儿,老子要的就是他,我的仇人。都擦亮你们的狗眼,他就是……六天前,在传舍中帮着朱亥的那个混账小子!”
众奴仆提着刀剑棍棒,张牙舞爪地向我奔来。我取出弩,熟练地搭上箭矢,弓着身子扣动了扳机。箭矢穿过了冲在最前面那个奴仆的冠巾,朝范彭祖射去。一瞬间,那名奴仆披头散发,显得狼狈不堪,而范彭祖则从马背上坠落下来,传来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趁这些家奴慌乱之际,我拎起赤霄剑向前冲去。我没有将剑身从剑鞘中拔出,毕竟这些奴仆只是奉主人之命从事,和我并没有血海深仇,犯不着痛下杀手。
我将赤霄剑砍在了一个偏胖的奴仆身上,又一个回旋踢,踹在了另一名山羊胡须身上。紧接着,我拳脚并用,连砸带捣,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把这十名奴仆打倒在地。这并非我武功高强,而是这些奴仆们放水了。谁愿意效忠一名对自己经常殴打辱骂的主人!
信陵君拜访侯赢时“仁而下士”的形象忽然浮现在我心头。如果范彭祖稍微学习一下信陵君,他的那些奴仆们就会对其忠心耿耿了,我也不可能轻易将他们击倒了。
我走到肥脑袋的面前,猛然拔出赤霄剑横在了其脖颈处,冷冷说道:“如何啊?莫非范公子想要与臣比试一番?”
肥脑袋骂道:“贼竖子,老子告诉你,我阿父可是虞邑令。得罪了老子,让你见不到今晚的月亮。”
闻听此言,我勃然大怒,狠踹了他一脚,厉声喝道:“乃公死之前,也拉你这个垫背的。就算我现在杀了你,也能够安然逃出这虞邑城。要不试试?”
肥脑袋把头摇得像拔浪鼓似得,颤声道:“不敢,不敢!请问壮士名号啊。臣一向仰慕江湖英雄,今日被壮士之英姿所折服,惊为天人啊。老子,不,范某,范某,呵呵,如果不知壮士氏名,岂非人世间之一大憾事哉?”
这一番话既文质彬彬,又带着一股地痞劲。不过,我内心清楚他只不过想要骗得我的氏名,日后好寻机报复而已。
我仰天大笑,道:“大丈夫行走于天地间,何问氏名!那样显得太俗了,乃公闯荡江湖多年,英雄豪杰送一雅号‘武夫夜’。你可知晓?”
肥脑袋摇了摇头,一见到我即将发怒的表情,赶忙鸡啄米似得点头,道:“范某晓得,晓得。五福也,五福也,江湖上孰人不知,孰人不晓啊。……大侠,现在可以放了臣吗?臣家中尚有八十岁老母需要抚养,还有三岁幼儿嗷嗷待哺啊!”
周围奴仆闻听他叫“吾父也”三个字,纷纷耻笑。范彭祖向他们一瞪眼,他们又都躺在地上“哼哼唧唧”个不停。
我把赤霄剑紧紧贴在他的喉咙上,瞪着眼说道:“下面,我要考察你几个问题。如果答得不正确,今日非打断你几根肋骨不行。可听得懂啊!”
肥脑袋注视着剑锋,小心地点头,道:“小子听得懂,明白。”
我把赤霄剑往上稍微抬了一下,盯着他的脸说:“第一个问题,大侠朱亥可在这虞邑城中?”
肥脑袋答道:“自那日朱亥打伤了我,我向阿父央求征发邑卒杀了朱亥,可是阿父却说朱亥是信陵君的门客,势力庞大,轻易得罪不起。我以绝食相要挟,阿父便答应我派遣邑尉领兵诛杀朱亥……”
我大怒,将剑身压了下去,吼道:“你们杀了朱大侠?”
范彭祖急忙摆手,小心地说:“当我们到达他的居所时,他已经不在了。等等……我的意思是,他已经云游四海了,壮士可以从朱大侠的乡邻口中得到证明。”
我点了点头,说道:“回答正确,和我掌握的情况基本一致。第二个问题,李氏父女可曾回到虞邑城中啊?你想要掳掠的那个年轻女子现在何处啊?”
肥脑袋疑惑地问:“这是当成一个问题回答,还是两个?”
“哪来这么多废话,快给乃公回答!”
“壮士,息怒,息怒。臣马上说,那天以后,臣未曾见得李氏父女。臣不甘心啊,于是派遣家中舍人在其闾巷口守候,一连七日,均未见到他们父女啊!”
“为何与我知晓的情况不一样啊。休得欺瞒于我,否则让你血溅当场!快说实话!”
“壮士,小子说得就是实话啊。如有半分隐瞒,天打雷劈、五马裂尸,就让我阿父出门被车撞死,吃饭时噎死,睡觉时睡死……”
我一阵茫然,悲伤又盈上了我的心头,失神地望着传舍的方向。失望啊!难道我与阿藟真要在二十年后相见吗?她根本没有返回虞邑!她一个弱女子要去何方?能去何方?失去了我的保护,她如何在这乱世中生存?说不定现在已经……
自责、悔恨、难过等各种滋味交叉在一起,让我有些头晕目眩,仿佛天摇地动一般。
突然,脑后一阵凉风袭来。我立刻本能地向前一扑,滚了一圈,回头一看,原来是范彭祖!他正挥舞着一根棍棒,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
我躲过他挥来的棍棒,飞起一脚,揣在他的右肩上。他便如同一头死猪,砸落在了地面上,激起一阵灰土。我上前一步,用赤霄剑指着他的鼻梁。
他面如死灰,说道:“今天老子算是栽了,死在你这竖子剑下。快动手吧,让老子死得痛快些!”
想起阿藟可能遭遇的不测,我心中悲痛万分。倘若不是这肥子,阿藟他们父女又岂会亡命天涯?又岂会有后来的血光之灾?但是,话说过来,如果不是这肥子,我又如何与阿藟相识呢?有些纠结啊!我居然对眼前这肥子,又是恼恨,又是感激。
我咬牙狠狠地道:“罢了,罢了,谁让老子和你四百年前是一家。今后再若欺男霸女,怙恶不悛,乃公还会回来,到时定取你项上狗头!记住,乃公说到做到!”
范彭祖像一个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欣喜若狂道:“多谢壮士不杀之恩!范某回去后一定给壮士立个生祠,让虞邑全体百姓按时祭祀……壮士尊氏大名啊……是祁姓刘氏,还是祁姓随氏啊,还是祁姓……”
我不想再在这范彭祖身上浪费时间,翻身跨上超影,向北城门奔去。
再见了,虞邑!不,二十年后再见!等着我,阿藟!我一定会回来,会带着一身光彩和荣耀;你若在,我们就永远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