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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光是四把笔、阮珠莲夫妇恐惧、如惊弓之鸟,郁锋涛从福州归来,一夜间又叫人做梦想不到在卢水开起店铺,管事佬、高隆巴、红眼睛、活庄稼、高阿六同样是不同程度的恐惧害怕,惶惶不可终日。
这五个老头,管事佬很担心郁锋涛这一回到村里,长期待下去,其威望会直线上升,他会被打压下去,一旦被打压下去,郁锋涛更不会让他管别人的闲事;管不了别人的闭事,他管事佬活在闹荒吃屎呀,那还不等于把他嘴捂住不让他呼吸,他在乡亲面前更是脸面扫光。高隆巴、高阿六同一种心理,担惊受怕郁锋涛学会了做篾、打石头,这一回村再不出去的话,他们休想吃上做篾、打石头这一碗软饭了,人家那才是绝活,他们两个算什么东西。活庄稼呢?他是患上了恐惧症,日夜担心郁锋涛在卢水开了店铺,把店铺留给他母亲、妹妹看,自己则是回到闹荒,说明他是决心留在闹荒,那么,他活庄稼往后还能装老大,对人吆三喝四吗?
臭味相投的几个老头,第二天不约而同又凑在了一块儿。因为担心谈话被旁人听到,又不愿把别人带回自己屋里,以免引起人们怀疑,招惹郁锋涛的杀身之祸。
“走,我们几个到村外头走走。”在祠堂大门口聊了几句后,在管事佬的提议下,几个老头躲躲闪闪,鬼鬼崇崇朝村北头走去。他们来到小学边一座小山丘上,坐在枯黄草上。
“你们说,锋涛这一回村,会干出什么大事?”坐下后,第一个开口的居然是红眼睛。红眼睛昨夜同样是一夜不曾合眼。一说到郁锋涛,一股鸡肉的浓郁香味直捣红眼睛五脏六腑,不由得口水直淌。对郁锋涛大把大把的赚钱,吃香的喝辣的,红眼睛眼睛红到了要溅血。郁锋涛这一归来,又不知要搞出什么名堂,把村里的钱全赚光。昨夜一想到彭淑娟这个妇女死了老公,反而到城里过上了好日子,他是眼红的差点儿想不开一头撞在墙壁上,甚至龌龊的想傍上彭淑娟,将彭淑娟骗到手做姘头。
担心别人抢了风头,管事佬抢先破口大骂:“他妈的,婊崽,我管教管教他。不管教一下他,我们村要被他闹得鸡犬不宁了。”
其他几个老头一听管事佬的话,脸上爬满嘲笑,暗笑管事佬是吃咸菜长大的,管得了别人的闲事,可他管得了郁锋涛的闲事吗?说出的大话,恐怕是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吧。
高阿六说:“这个婊崽,不是去跟桃芝的石老头学打石头了吗?这一回村,肯定是要打石头,拉到卢水去卖。”
高隆巴说:“阿六,你说什么屁话呀。我们村公路不通,石头那东西是能用手提着拿到卢水去卖吗?再说,卢水不会连石头没有吧——”“依我看,这个婊崽明年还是跟今年一样,大批大批的扎芒花扫帚,编小篓……拉到卢水店去卖。”
活庄稼说:“哈哈哈,我说隆巴呀,你枉活了一辈子了吧。你想想看,那些东西不能吃。买上一把或者一个,能用上好久。我们卢水全县人口加起来,听说不到三十万,乡下人又不用。你没看到,那个婊崽还堆着一屋子的芒花扫帚吗?我看呀,他明年卖一年,照样卖不完。他妈的,我猜,那个婊崽肯定又在打田的主意。”
红眼睛说:“他妈的,你们全是废物。一个是我们村单独的石匠,一个是我们村单独的篾匠,一个是我们村出了名的活庄稼,只会靠嘴巴说,不会干。你们不会去跟那婊崽争一争呀?不是我骂你们,你们做人太自私了,手艺宁愿带到棺材里去,死不肯教别人。要是你们肯把手艺教给我,我肯定要跟那个婊崽大争,他肯定争不过我。我家劳力多,他只一个人,又是一个欠了一屁股债的穷光蛋。”
管事佬说:“红眼睛,你羞不羞呀。村里哪个人不晓得你是红眼睛。一天到晚,看到人家干点儿事情,眼睛马上红,跟在人家屁股后头瞎干,结果……”
红眼睛:“管事佬,你放出的屁怎么都是臭的?你一天到晚,管这家的闲事,管那家的闲事,干么不管管锋涛那个婊崽的事,被他扇了一耳光,像缩头乌龟一样。”
“怪哉乎。”“怪哉乎。”“怪哉乎。”突然,几个老头的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把他们吓坏啦,扭头一看,竟然是四把笔,气得个个胡子竖起,起身要离开。
见老头们要离开,四把笔担心的赶紧加快步伐一跛一跛走近他们:“别走乎,别走乎,别走乎。你们的话,吾全听见兮。”
几个老头一听这话,脚僵硬了。
从天而降的四把笔,的确是把几个老头吓倒了。
俗话说:螳螂捕蝉,麻雀在后。
吃了早饭后,四把笔一家一户的找这几个老头子,去实施他的阴谋,可是这几个老头全在一夜间一齐失踪——不见了踪影。后来,向几个不懂事小孩子一打听,才晓得这几个老头的去向,他偷偷去了,一直躲着,不露面。见红眼睛和管事佬吵了起来,四把笔觉得时机到啦。
自封是村里第一个文化人,四把笔从来不肯低头拍别人马屁,今天却是意外拍几个老头马屁,吹捧他们一个个全是村里有头有脸的长辈人物,怎么奈何不得一个乳臭未干的浑小子。郁锋涛这小子如此目中无人,还不是为了砸他们一个个饭碗,把他们这几个在村里有头有脸的长辈打入阴曹地府,在村里抬不起头?往后呀,他郁锋涛不是可以对他们吆三喝四,爬到他们头上去拉屎拉尿?
“呸——”管事佬气得一脸涨红,神经要绷断了:“想爬到我管事佬头上拉屎拉尿,我一锄头挖了他家祖宗的坟。”
“你管得了乎,不会躲在这里兮”阴谋得逞,四把笔越发得意,先扇管事佬一耳光,随后又扔给几个老头一粒糖,摇头晃脑拍一通马屁:“你等是吾村有威信的长辈耶。只要你等带头订立村规民约兮,他锋涛乎,哈哈哈……”说到这里,四把笔装作非常高深样子,闭嘴不说。
“订立什么村规民约,你说?”管事佬眼睛一亮,迫不及待讨教四把笔。眨眼间,他不讨厌四把笔了。
心头明白机会来了。四把笔摆出他第一文化人的派头,如此如此这般,对几个老头说了一通,说的几个老头不停点头。
世间怪事多。
平日里,这几个老头见到四把笔,如同是瞅见了一坨狗屎,巴不得逃得远远的,一辈子不见到他,今天却对四把笔如遇故友。往日一听到四把笔满嘴的乎呀兮呀,如同是高音喇叭在他们耳朵响起,今天一听却是如此亲切。
叽叽喳喳了好一阵子,四把笔和几个老头子这才鬼鬼祟祟散开离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四把笔和几个老头鬼鬼祟祟的行径,碰巧被正在浇菜的李伟大看到了。想到近来村里说郁锋涛什么话的人都有,那几个老头都不是村里的甚么好东西,平日里尽是想一些歪门左道整郁锋涛,李伟大担心他们又在阴谋坑害郁锋涛。等他们离开后,李伟大连菜不浇,匆匆赶到郁锋涛家去。
很不巧,郁锋涛不在,只有他李伟大儿子李椰毕跟几个青年在看书。一问,才晓得郁锋涛一大早提着一只鸡和两瓶酒,去桃芝看望师父,他昨天去看望过王荣富。
天摸黑了,郁锋涛才回到家里。
屋里仅剩下李椰毕一个在等着郁锋涛。
当下,李椰毕焦急的把四把笔和几个老头鬼鬼祟祟行径,对郁锋涛说了,之后,无不替郁锋涛担心地说:“锋涛,那些人全不是好东西,你可要小心。”
琢磨了一下,他们现在能害他郁锋涛什么呢?他眼下屋里除了剩下一小点货没有运到卢水外,没有别的东西了。除非他们无法无天,心毒蛇蝎,放一把火把他房子给烧掉。要说有仇恨,只是四把笔对他郁锋涛有深仇大恨。
再想一想,几个老头当中有高隆巴、高阿六,郁锋涛又似乎明白了什么,情不自禁哈哈哈大笑起来,若无其事对李椰毕说:“没事,椰毕,你不用为我担心。那几个老头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张望一眼门口,郁锋涛小声问李椰毕,知道四把笔的脚是怎么瘸的吗,那是因为偷他的羊,被他打断。
“啊——”李椰毕一惊吓,手上的书掉到地上。
“嘘!”郁锋涛说:“小声些。这事呢,仅有你椰毕一个人知道。你不能对任何人说,包括你父母在内。”
打开抽屉,拿出几张邮票,郁锋涛对李椰毕说:“椰毕,我明天要去卢水了。年一过,直接去福州,不回村里,要等到播种时再回来。你叫大家平时多注意他们行踪,有什么事情,写信给我。”“记住,你要想活得有尊严,不被闹荒人欺负,你就要拼命读书。知识就是重剑,能够战胜一切邪恶。等我把范教授一手绝活全学到手,回来要大干一场,到时,要把你派上大用场,你可不能叫我失望!”
“真的!”一喜,李椰毕忘了自己是个残废人,站了起来,不料,“咚”一声,摔在地上,逗得郁锋涛哈哈哈开心大笑。
把李椰毕扶起来,郁锋涛踌躇满志:“到时候,叫那几个老家伙气得去跳河,没人管,特别是要叫四把笔再没脸在口袋上插着四把破钢笔。”
说着话,郁锋涛仿佛看到胸口口袋上插着四把破钢笔装斯文、不伦不类的四把笔,一跛一拐朝他走来,心头狠狠咒骂——好啊,你四把笔还嫌一条腿瘸了不够是不是?你用不着担心,有一天我成全你,叫你另一条一样瘸了。你不仁,休怪我不义。还有你们那几个老怪物,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胆敢坑害我,别怪我下手太毒,这可是跟你们学的。
毕竟自己这一走,少说要三个月才能回到闹荒,以防万一,郁锋涛第二天早上把剩下的货物全搬上楼上。
午饭后,郁锋涛才放放心心离开闹荒。
门里狗,正是四把笔这种人。
时时刻刻盯着郁锋涛动向,四把笔等他双脚一离开闹荒,尾巴翘立马到天上,如同一头等不及小孩拉屎的狗,马上把昨天那几个老头纠集到他家,实施他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