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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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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时听张死墨念念有词,颇为惊讶,本来也就以为我家老爷子在老家那片有点名气,看这样子,老爷子的名声还挺响亮。再问别的张死墨却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我,良久才道:“你爷爷的事,你就真的一点不知道?”

    我觉得很奇怪,看他那反应好像我总应该知道点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但自从家境中落,我爷爷的精神方面也出了点问题,家里人也因此对我爷爷早年做风水先生的事讳之莫深,只有一些非常有意思的见闻,被奶奶当作睡前故事讲给我听。

    我搜刮干净脑袋,最后也就想到几件事,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我爷爷帮那个邻村的老爷子相坟地结果老爷子托梦水泡了棺材。我把这事说了,同时也把我爷爷的精神问题说了个大概,张死墨点头表示理解,他说如果是这样,那我不知道我家的历史也情有可原。我听他这话说的颇有深意,直觉这人应该和我家有什么渊源,再打听果然如此,不过张死墨家也在那段尴尬的时期家境中落,他知道的虽然比我多点,也仅限于此。

    他说他们张家的情况,在那段历史时期和我家是差不多的,不过他们家祖上是火居道士,所以和我们梅家专攻风水学不同,他们张家是研究道术的。张死墨说火居道士也就是居家修行的道士,火意指凡俗生活之意,火居道士可以娶妻蓄子,但也要持戒奉斋。

    我听他这么说顿时了然,难怪从第一次见这人开始就感觉他有点超尘脱俗,原来是修道的,那他那些莫名其妙神神鬼鬼的言论也就可以解释得通了,还有那张给计程车师傅的护身符。

    我暗自琢磨着,张死墨继续说往事。就是因为他家是火居道士可以娶妻生子,所以家族香火才绵延至今,不过到他父亲那代刚好赶上计划生育,所以家族人口锐减,而我家和他家确实从好几代前开始就有交情,这种来往一直延续到我爷爷那代,后来我爸因为离开了这个圈子,也就没什么往来了。而这种联系其实并不限于我们两家,而是吃这口饭的很多家族,相互之间总有交往。不过在经历红色时期之后,这行就逐渐走向没落,除了像张死墨家这种传承的修道家族,其他像我家这种,一代代逐渐跳出圈外,更换了谋生方式,不再和这个行当有接触交集,联系自然而然也就断了。

    张梅两家的最后一次合作,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地点有点诡异,在中越边境,那次事件具体是怎么挑起的谁也不知道,只是张死墨听家里的长辈说,当时出动了这行半数之多的家族人力。还有很多人去了后就再没回来。对手也是吃这行饭的,不过是越南的法师。类似的“斗法”事件好像在旧时代都有发生过,我以前也在网上看到过一些帖子。张死墨说的时间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地点又是中越边境,那和这个时间点地点契合的应该就是“1983年中越法师斗法事件”了,这件事也算灵异新闻中比较广为人知的,但当时我翻看这些帖子的时候,虽然里面的描述特别诡异也特别逼真,但对那时候的我来说更像无稽之谈,大概是张死墨这个人给我的感觉特别有说服力,或者就是这种无稽之谈被从一个人嘴巴里讲出来比在网上浏览更有信服力,总之我在刹那间,竟然因为其真实性感到惊诧,而更让我觉得惊讶的是,我们家老爷子当年竟然参与过这种事!

    我的第一反应是想拨电话向我奶奶求证,不过转念一想,比这更普通的事情家里都没有告诉我,这种大事肯定也不会透露,在度过了惊讶期以后,我突然意识到,能够在这趟旅行中遇到张死墨,这可能是某种巧合,或者更确切点说,是某种缘分。

    我竟然有点窃喜,大概这个年纪的男生,总是会对某种不同寻常的人或事抱有某种强烈的好奇心。

    “那么你能帮我解决手上的东西吗?”我指了下左手背上的肉孔,“如果你不可以,那么你家里人可以吗?你的家族那么厉害,应该……可以吧……”

    张死墨用复杂的目光望着我,欲言又止,良久,轻轻摇了下头,我的心情瞬间跌至冰点,脑子里又浮现出中年胖子的尸体。

    不可承认我对人生的态度总是有点悲观,我每次露出这种沮丧的表情,就会被我妈数落,她说每回看到我这幅德性,负罪感总是油然而生,总觉得把我生出来好像就是种不可饶恕的罪过。以前我妈每回这样说,我都觉得她很烦,然后和她斗嘴,可现在,异国他乡,唯一的同伴还是个刚认识不久的人,我实在没勇气和人家斗嘴。我知道我现在就是感觉很孤独很无助,尤其碰上这种诡异至极的事情,身边连个可以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我不知道……”

    张死墨大概是不忍心看我这幅表情,终于开口说了句,动了动嘴唇大概是想说点安慰的话,我摆了下手,用纱布将左手缠起来,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俩间的气氛陷入僵持,又沉默了很长时间,我想起他伤的事儿,就开口问他到底哪些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追他,张死墨的目光闪烁了下,似乎不想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本来就烦手背上的东西,他又是这幅欲言又止的态度,顿时火大,就算不提他说的那些祖辈的交情,同在异国他乡我俩这也算共患难了吧……他妈的人和人还能不能有一丁点信赖了!

    我冷着脸站起来起身要走,摆明是不打算再搭理他了,还没走两步被人伸手拽住,转头一看这王八蛋竟然还有脸生气,耸眉瞪着我,那眼神凶狠得像是要把我大卸八块。

    “这是干嘛?”

    我回瞪他,我这人虽然平时给人感觉脾气特别好特别温和,就是一可以随便捏的软柿子,但真生气也是火爆脾气,我爸学会网络流行语以后,把我这颇为极端的性格戏称为“反差萌”,我妈则一点也不委婉,直接感叹说明明她生的是巨蟹座的宝宝,怎么越长大感觉越像双子座,该不是生产的时候护士抱错了?

    抱错不可能,我的长相还是集中了我爸妈的优点的,不过这种脾气性格,大概是因为继承他俩长相优点的同时,也把他俩性格里的糟粕全部传承了下来。

    “你不是不说吗?”我冷笑反问张死墨,“你不说我还留在这里干嘛?我拿你当朋友,家里的事情,真名,你问我我都告诉你了,我关心你,觉得咱俩这么一遭也算共患难了,我拿你当兄弟关心你,你呢?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态度!”

    张死墨突然笑了下,拽着我不撒手,拍了下我刚刚坐的椅子,才郑重其事道:“不告诉你,是因为按照你家里的安排,你已经跳出圈外不吃这行饭了,我怕我说出来,你知道一些不好的东西,给你带来麻烦……”

    我心里的火消了些,晃了晃手上的纱布重新坐下,“你觉得我跳出圈外了吗?其实我直接和你说好了,我总觉得,这趟旅行发生在我身上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