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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婕自杀的消息,是电梯里偶遇的老同学提起的。

    我在市中心某大楼经营一家侦探社。说是侦探社,其实就两个人,除了所谓私家侦探的我,就是一个负责接待的女孩儿。

    那天要不是我难得整理资料到九点多,就不会在下班的电梯里遇到老同学唐岚,后面的那些事情也就未必会发生。

    当时,电梯里除她以外就我一人,我叫了她名字,她很警觉的答了一声,上下打量我,显然没认出我来。这不能怪她,我们是初中同学,在学校时就不熟,三年里有没有说过话都难说。

    本来我没叫她的话,也就如同陌生人一般过去了,但既然开了口,要是不再说话反而更加奇怪。于是我说:杜远,万寿中学,坐你后排的。她这才反应过来,忙说你变化太大了,一下没认出来。聊起来才知道她在8楼经营一家饭店。我问她住得远吗?她大概害怕我刨根问底——我实际没那心情——赶劲说远远,然后话题就尴尬地结束了。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跳动的楼层液晶显示,一路看着它从8跳到1为止。她也一样。电梯门行将打开之前,唐岚突然开口:“陈婕自杀了,你知道吧?”

    电梯门打开,她在一楼下,我要去地下室。

    “自杀了?”我又确认一遍。她点头说是。我按住电梯门,和她互相留了电话才道别。

    我三十一岁,一个人住,没结婚。谈过几次恋爱都没能持久,几任女友先后离我而去,理由都是不再有激情云云。最近两年都没有再恋爱过,同龄的女人太过实际,对付年轻姑娘又没有方法(也没精力)。好在慢慢也习惯了一个人过,有时觉得就这么一直一个人过下去也不错。

    距离初中时代已经快二十年了,难怪唐岚认不出我。而我在认脸方面颇有天赋,或许也就是因为这个,才做成了私家侦探。

    当年,陈婕和唐岚是一对同桌,坐我前排。我们的班主任是一位更年期妇女——关于更年期这点我当时并不知道,现在想来多半是如此——拜这位班主任所赐,我们班的男女学生之间几乎没交流。唐岚毕业后就再没消息,陈婕学习很用功,去了一所离家较远的市重点高中,我则留在了本校的高中部。

    高中毕业后我进了一所本市的大学,大一时在自修教室遇见了陈婕。几年不见,她变得很漂亮,留着笔直的长发,身材修长,皮肤也很好。可能她一直就漂亮,但初中时我的心思都放在游戏机房和足球场上,未必会在意这个。

    大一偶遇那年的圣诞节,我收到她寄来的贺卡,写的什么已经记不得了。一晃十几年过去,恐怕再没有什么人会写圣诞贺卡了。

    两瓶啤酒下肚,我拨通了唐岚的电话。这个电话后来差点把我自己害死,但当时我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

    ……

    ……

    次日中午,我按照电话中约定的来到唐岚的饭店,门口迎宾的女孩儿把我带到一处靠窗的四人座,木质的椅子坐得不很舒服,好在不久唐岚就来了。

    “就三个月前的事情。我和她一直有联系,跳下来当天我是第一个接到警察电话的。”她知道我为何而来。

    “怎么会自杀呢?”我边问边从桌上拿起菜单。

    “谁知道。”她摇摇头,伸手喊来年轻的女服务员,然后问我:“没什么忌口吧?”

    “都吃得惯。”我就势放下菜单。

    “三文鱼是今早刚到的,昨天才从挪威的海里捞上来,别处未必吃得到这么新鲜的。”她笑了笑,又低声向女服务员关照了几句。

    “自杀之前什么异常吗?”我对吃食向来兴趣寥寥,但她既然客气,我也不好推脱。

    “谈不上异常,我看她一直挺高兴的。对了,她丈夫你知道吗?”她问。

    “只知道结婚了。”我说。

    “那男的是大公司的高管,典型高富帅。”她说到这里,脸上下意识闪过一丝尴尬。

    是担心我听了自卑吗?我在心里笑笑,接着问:“有孩子吗?”

    “没,结婚三年,听她说过暂时还不想要。”

    “莫名其妙怎么会自杀呢……警察就没调查一下?”我有些疑惑。

    “查了,没头绪,办案的警察说,每年都有不少这样无缘无故的自杀,他们好像也见怪不怪了。”

    “知道具体经过吗?”我知道这样刨根问底不大好,但又忍不住要问。

    “听警察说,中午从设计师工作室出来,也没跟同事说,随身的包都没带。”她摇了摇头,“她做设计师,你知道的吧?设计衣服的。”

    “知道的。”我点点头。

    “从距离她事务所几百米的另一栋大楼跳下来的,没人看见,都不能确定从哪层跳下的。”她叹了口气。

    “没能找到电梯录像什么的?”我问。

    “这个倒没听警察说起过。”她说。

    “确认是自杀?”我越听越生疑。

    “应该是没有别的线索,警察估计还担心家属不好应付,但她男人好像很容易就接受了自杀这个解释……看上去伤心坏了,跟傻了一样。能以自杀结案,警察肯定求之不得。可怜啊,追悼会上人都没几个人,她都没几个朋友。对了,她没有父母的,你知道的吧?”

    “嗯,”我也叹了口气,“有她丈夫的联系方法吗?”

    “跟他不熟。有什么问题吗?”她有些惊讶,应该是没想到我会问这个。

    “没没,只是好奇心,侦探社最近也没什么事情。”我笑了笑。

    “侦探社?”她略微皱眉。

    “噢,忘说了,现在干这个混饭吃。”我自嘲道。

    “是吗?你觉得有古怪?”她眉头皱得更深了。

    “没什么,好奇心罢了。”我举起茶杯喝了一口,人在尴尬时会籍喝茶掩饰,我也不例外。

    “好奇心害死猫。”她浅浅一笑。毕竟在谈老同学的死,所以她笑得也颇有分寸。

    几个月后,我回想事情经过,才意识到这句“好奇心害死猫”是一个警告。假如早点知道,我会不会就此止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