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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南阳。
南宫正少年。
衣衫是单调的黑白两色,交错的线条如同泾渭之水,错杂在一起却又如此分明。头上的发髻和脚下的靴子也是如此。在他的身上,非黑即白,似乎是想要告诉人们一个道理。
就连他的人也如同这黑白两色一样单调,一个人保持单调的最好方式就是保持沉默,仿佛这样他就能与世界隔绝一样。可是除了那三个人以外,没有人知道他的沉默不过是用来掩饰自卑。
他是南宫无情,南宫寻的弟子,花无凤的兄弟,也是南山最小的一把名剑。这三个身份无论拥有哪一个都会是毋庸置疑的尊贵,可在他的身上,即便是三个尊贵的身份摆在了一起却还不如萤火之光闪亮。明亮的光环始终给不了他自信,因为从小他就只是一个孤儿,一个从未体验过父母之爱的人他的世界注定孤苦。
幸好他还有一个师傅和三个兄弟,每当他想起他们的时候嘴角都会不由自主地上斜,勾勒出一抹幸福的微笑。
现在是二月出头,江南正春,草长莺飞的时候,一阵染着女子清香的春风,正掠过大地,晚风撩人如同心上人流转的眼波。
南阳之夜,歌舞升平。杏花台上的舞姬正迈着轻盈的舞步,眉目传情身姿撩人。
可他却仿佛没有看到一样,下马,系绳,入座,置剑,然后喝酒。
一个不过十七岁的年轻人,刚游历完漠北归来,他的脸上多了一些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们不该有的沧桑,如果你看着他的眼睛,相信我你只能看到一潭平静的水面。
如果没有意外,明天这个时候他就可以回到南山,躺在属于自己的房间里望着窗外的明月了。
也不知道凤哥儿他们怎么样了,唉。他轻轻叹着气,显得有些疲惫。
跟周围鲜衣怒马的少年们在一起,简直有些格格不入。这么多年了,从未有人走进过他的内心。
谁又肯花心思去了解一个冷漠脸呢?倘若他是一个女子,说不定会有不少人,而且这其中一定有花无凤和林无戒。
南阳最出名的有两样,一是南阳王的小女儿南阳郡主长孙灵秀,二是远近闻名的青花酒。对于这第一样,多数人都是可望不可即,就算可即了也未必能怎样,所以南阳郡的男人们就把这相思之苦都寄托到了这第二样青花酒上。
以往从花无凤和林无戒口中听过这南阳青花酒的名头,此时既然来到了这里,南宫无命自然不会错过。
“一个人喝酒多闷啊?”他的对面忽然多出了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不如我来陪你一起喝上几杯?”
南宫无情没有理会这个人,面色依旧如同一潭死水,他还记得花无凤对他的告诫:若是你没有本事搞定一个女人就得理她远点,这江湖上的坏女人可不比坏男人少,要是不小心陷进去了就算你手上有剑你也舍不得拔出来。因为这时候你已经中毒了,一种不能叫你死却能让你比死还痛苦的情毒。
这个人的声音虽然装出了男人的样子,可是绿衣霓裳之下白哲的皮肤不是一个男人可以拥有的。南宫无情的眼睛若是连这点都无法发现,那么他只怕早就死在了漠北。
“怎么,难道兄台还舍不得这点酒钱?”女扮男装的少女笑道,。
南宫无情看了看自己的身旁,发现没有别人,于是拿手指了指自己问:“你说的兄台是我?”
这个大眼睛的小姑娘嫣然一笑:“难不成还有别人吗?”
南宫无情只觉得这个女孩子的笑就好似这春夜里的杜鹃花,让月光都不自觉的聚在了她的身上。
南宫无情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了,他现在只希望这个女孩子能快点走:“我从未和女人喝过酒,何况是阁下这样漂亮的女孩子。”
少女闻言一怔,惊讶道:“你说我是女人?”
“难道不是吗?”南宫无情道。
“你莫非是眼睛出毛病了?能把男人当女人看。”小姑娘继续逞强。
南宫无情不想在继续和她扯上关系,索性端起了酒坛子走到了栏杆前,空留那女子和一桌的美味佳肴。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动心了,可是他始终忘不了花无凤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如果不是这些话,他可能活不到现在。
一个不会说话的人想要活在这个世上实在是不容易。
灯火通明,杏花台上又跳起了另一支舞,春宵美酒与美人,想来凤哥儿最开心不过,可是怎么换成了自己……就这么郁闷呢?
这个世界好像光叫他郁闷还不够,不管他在哪里出现,就要在哪里设下麻烦事。
这不,刚刚还叫嚣着要一起喝美酒的美人就先遇上了麻烦。
月亮都还没找到,就听到了一声惊呼声“救命啊!”
“路由不平事,总有拔刀郎。若无人拔刀,你就当出剑。”他又想到了花无凤告诉自己的话,心知再不出手是不可能的了。
一个学剑的人,若是连一些点点滴滴的好事都不去做,学剑又有什么用?修仙觅长生?少开玩笑了,老去之人就该沉默。世界的舞台永远都是留给热血满怀的年轻人的。
流云剑就挂在他的背上,伸手就可以拿下。但是他没有,甩出手的是他的酒坛。
佩刀的大汉刚走到少女的面前就被一坛子的酒打飞,剩下的人都给溅出的酒淋了一身。
“什么人?”走在最后方的锦衣剑客喝道。
南宫无情没有理会他,趁着酒滴还没有落下,他一把抱走了喊着救命的少女,然后掠身后退,一招闲庭漫步后接着一招平沙落雁,抱着少女的少年就平稳地落在了河的对岸。
来不及惊呼的少女,待落在地上以后忽然俏皮的一笑,然后对着酒家里的中年汉子们摆了个鬼脸。
“喂,你好厉害呀。你是不是就是那个什么南山第七剑,南宫无情啊?”
南宫无情皱了皱眉头:“你怎么认得出我?”
少女认真分析道:“而立之年以下能够一招放倒一个地玄的,整个天南也不过才十来个人,至于在南疆的嘛,花无凤和林无戒在断城,钟无悔回老家去了,北宫杵在淮南王世子那里做客,剩下的两个我都认识。还有就是今日里有很多小道消息说是南宫无命历练完了要回南山,加上你这独特穿衣色调,再认不出你我就太笨了吧。”
南宫无情跳了跳眼皮,一个姑娘都能认出自己,只怕这一路上认出自己的人不在少数吧。难怪自己回南山的消息会走得这么快。
“你说的对,我是南宫无情。不过如此你又想做什么呢?姑娘专门来找我,只怕不光是喝酒这么简单吧。”南宫无命更加冷漠了,甚至还和少女拉开一段距离。
“唉,你都还没有问人家的名字呢。”少女不满道。
“萍水相逢,何须记挂。”
“我叫南宫秀灵。”
“你也姓南宫?”
“怎么,只许你一人姓还不准别人姓南宫了呀。”南宫秀灵撅着嘴。
“随你便。”南宫无情道。
而就在两人闲聊之时,先前追杀少女的人们已经请来了帮手。
“贼子,休要猖狂!”拎着两个篮球一样大的铁锤,身材威武的汉子居然像一只燕子一样身手矫健,从岸上跃下,然后蜻蜓点水迅速过河,眼看就要跃上河岸了。
“女人就是女人,才遇到一个就这么麻烦。”南宫无情背对着南宫秀灵说道。
他伸手提出流云剑,然后在迎面而来的铁锤上轻轻一点,两股玄力激烈的碰撞,一旁的少女被气浪吹乱了发丝,挽起的长发悠悠然落下,露出了原本美丽的模样。
流云剑归鞘,手持钢锤的魁梧大汉倒飞而出,如同陨石落水,溅起了一丈高的水浪。
剑似流云,仙人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