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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我给拿去吧。”
塞巴斯蒂安绅士地朝着一位白袍的神殿侍女笑笑,露出了迷人而沉静的蓝眼睛。
侍女朝着塞巴斯蒂安的眼睛愣了一愣,脸上不禁抹过一丝绯红。
他从她手中接过午餐盒,推开神殿厚重的门。
现在是周五的正午,按照弗丝忒洛丝的安排,她今天下午能得到一场休息。
不,是他强制叫她休息的。
他在门前蹭蹭脚,把刚才在外面走动时可能粘上的土灰蹭掉,才跨了进去。
如果魔法师联盟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的话,那塞巴斯蒂安会忍不住称赞他们的建筑部非常有效率。
建筑部的部长米罗,岩火双修魔法中的佼佼者,还是个极其好说话的人。
当然,这只针对塞巴斯蒂安这种类型的人而言。他捉弄他就像捉弄一个孩子,虽然米罗在这个年纪本应该是个小屁孩。但他只能赞叹,魔法能改变太多。
他望了望自己的手。上面感受不到任何魔力的气息,也感觉不到作为神职人员的任何神赐的力量。
这不过是一双普通人的手。
他已三十好几,手上既没有做粗活的人那样粗糙的手指,又不像那些贵族的浪子一般长了一双白皙修长的手。
他的手很奇怪。
他能在今天以一双老者般枯槁的手示人,过两天又能从同样的两个袖子里伸出少女般白皙水嫩的手。
而他的脸也是一样。
不过,近些日子不同。他以这幅面貌示人有些日子了。甚至连弗丝忒洛丝都开始怀疑,这张脸才是他真正的面孔。
不过她没有问。
自然他也没有说。
若是她问了,他很可能把自己这个最大的秘密泄露出来。因为他已经宣誓对她效忠。
从很早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
那时候他甚至还不能确信自己真的会对弗丝忒洛丝完全忠诚,他甚至还会怀疑自己某天可能会背叛。
他不禁摇摇头笑笑。
他现在完全忠心。
可弗丝忒洛丝还没有答应他效忠的迹象。只是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之后,不知不觉也没有对他刚开始那般的抵触。
他就在学院城原来破烂的神殿里住了下来。
直到新神殿的建成。
他抬起头,环视着围墙之内的神殿。
这围墙是他跟建筑部长说要建的。
按照联盟原来的打算,神殿是不需要有围墙的。但塞巴斯蒂安不这么认为。
“原来的月神殿,有八十一级台阶,高耸而永远叫人心怀敬仰。前往神殿参拜月神的人,会在这八十一个步子里细细扪心自问,是最初步的圣洁。”
塞巴斯蒂安这么跟米罗说,他擅自站到了弗丝忒洛丝的身边,打断了米罗带来的原本的提议。他甚至还看得见弗丝忒洛丝的眼中闪过一丝惆怅,毕竟那所月神殿是她原来的家。而她回不去了。
“既然月神的代理人不愿多麻烦你们……”他环视了一下身边的建筑平地,“而且,这也是防刺客的好办法,不是么?”
“请问,您是?”米罗一脸茫然。
“最高祭司大人的情报总顾问。”他看了看弗丝。对方没有反对。“接下来,你听我讲就是了。”他继续跟米罗讲。
接下来,他把原来月神殿的样貌详细描述了个遍。既讲到了弗丝跟老祭司一起晒被子和书本的高台,又讲到了弗丝犯错后被关进去的小黑屋。
而她的眼睛不禁湿润,使劲睁大眼睛,忍住泪水。他甚至还提到了老祭司心疼把自己关禁闭后,偷偷给她塞进好吃蛋糕的小黑窗——那需要从墙上搬开四块方砖。甚至连弗丝仅有耳闻,从来不愿下去过的地牢,他细细描述了个遍。甚至还包括某个牢房的铁条被弄断后,现在还勉强搭上充样子的逸事。
最终这神殿的圣厅,阶梯,甚至是弗丝忒洛丝的起居室都是按照他的设计重新建的。他绝不会放任联盟独自参与神殿的建筑工作。这对他而言,既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责任。
叫许多人不解的是,神殿并没有完全按照过去的月神殿那么设计。
应该说,除了弗丝的寝居处和藏书处,没有一处是按照原先的月神殿设计的。
弗丝忒洛丝的意思,塞巴斯蒂安非常明白。她尊重这里跟她一起渡过许多时光的其他祭司所信奉的神。
这建造的已经不是一所月神殿了。而是庇护高地所有神职人员的神殿。
塞巴斯蒂安甚至提议给这里取名为新月圣城,颇有和湖心堡的圣城相互对抗的意味。
但是被弗丝忒洛丝否决了。
“叫神殿就好。”塞巴斯蒂安记得她缓缓地说,“顶多叫个高地神殿。”言语中没有任何计较的意味。
“塞巴斯蒂安先生。”玛利亚的声音把塞巴斯蒂安从回忆中牵扯出来。
而他正一脑子心事地走在通往弗丝忒洛丝休息处的长廊里。
“哦,亲爱的玛利亚。”他向对方恭敬地施礼。动作未免有些夸张,还略显轻佻。
玛利亚像是看习惯了。
“弗丝忒洛丝最高祭司正在跟魔法学院院长弗兰商量要事。”她看了看塞巴斯蒂安从菜篮子里取出一份午餐,正送到她手里。她摇摇手拒绝了,“我会在神殿外就餐。只是……”
“只是你也怕我现在见最高祭司不方便?”他把午餐强硬地塞进玛利亚的手里。“你去休息一下吧,其他的,交给我。”
她的年级快跟他差不多大了,原本信奉的也不是月神,从前就住在高地,已经侍奉神明快三十年了。可是在拥护弗丝忒洛丝,这个年轻的女祭司的路上,她是第一个支持弗丝忒洛丝的。丝毫不介意自己的年龄和资历比她更高。用她的话来将,“高位者,有德者,有能者居之。”而她辅佐就好。
就连周五的下午,她都不愿意休息一次。
塞巴斯蒂安觉得自己的理念跟她惊人的一致。
只不过,今天下午,忙碌的玛利亚也该歇一歇了。
塞巴斯蒂安朝玛利亚报以一笑,推开了休憩处的门。
弗兰正在说服最高祭司什么。
弗丝忒洛丝虽然对塞巴斯蒂安没有亲自认可,现在也不对他的擅自行为有明显的抵触,不似最初他杀人的那般。她朝开门的人看了一眼,继续听弗兰讲话。
那之后他也有过反省。
的确是自己的手法太粗暴了。那血腥场面,他完全没考虑最高祭司只是一个刚刚从自己安稳的神殿里溜出来的少女。
“……那么,魔竞技期间,魔法师们切磋意外受伤所需要的治疗就要麻烦神殿了。”
弗丝忒洛丝微微点头。
“感谢最高祭司大人。”弗兰深深垂下头颅。
“哟,弗兰校长,好久不见。请人办事不带礼品的呀。”塞巴斯蒂安毫无道理地高声讽刺道。
弗丝不说话,他把这视作默许。
弗兰一愣。“请问,阁下……我见过您么?”
“很早之前就见过。不过您贵人多忘事,我理解。”塞巴斯蒂安把午餐篮子摆在桌子上,把叠好的餐盒一件件取出,摆齐。“怎么?您久居高位,这种意思意思,突然间怎么就不明白了呢?”
“抱歉,我疏忽了。总管……阁下?”他至今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塞巴斯蒂安为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钱包。怎么最近敲诈自己的人这么多?
“不过,本人的礼品一点点不成敬意。倒是教会还托人送来神殿落成的贺礼,现在应该在送来的路上。”
“哦,是什么?”塞巴斯蒂安追问。
“一头宰好的金羊肉……”弗兰犹豫了一番,“请问,阁下……收不收?”
“收!”塞巴斯蒂安高兴地说,好不忌讳其中的含义。“今晚炖个羊肉汤,给祭司大人补补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