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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一名祭司同住意味着什么?
一名卑微的魔力者跟一名最高祭司吃穿同住,甚至还得光着屁股从他眼前跑去洗澡,结果博得一丝轻笑。
这又意味着什么?
门外,新晋圣骑士们巡逻训练的整齐步子吵得巴尔斯·朱尼尔难以思考。
他不是善于思考的人。那吵闹的噪声,盔甲整齐的拍击,把他刚刚冒出来的念头立刻打断了。
他厌恶地从门口缩回头来,看向他唯一侍奉的小个子男人。
墨修,主神厄庇墨透斯唯一的祭司,也是十二位最高祭司之一。
墨修祭司算得上是圣城湖心堡里最奇怪的祭司。
他不唱颂词,不祈祷,也不给予赐福。厄庇墨透斯的神殿里没有这位主神的神像。
以至于巴尔斯初来乍到时,想要朝这位庇护了他的主神跪拜却跪地无门。
要不是墨修当即用一抔黏土,给他捏了一个厄庇墨透斯的神像,他甚至完全感受不到这位主神的威严。
厄庇墨透斯的地位重新提升到主神位置之后,有过一段时间,这个简陋的神殿里来过许多其他神殿的信徒。但墨修既无法给他们赐福,也无法给他们一个庄严的神像。
即使巴尔斯把那尊泥塑的塑像烧好,重新在神殿里摆好,也不过只是吸引了这些没有见过主神的信徒一阵。
等过了这新鲜的劲头,他们对那渺小的神像再也没有兴趣。
最后这些信徒都走了。
他们都说,这个神殿的主神留不住人。来拜访的人也越来越少。
但墨修却无动于衷,整日便在那边阅读,书写,或者是摆弄一些他完全看不懂的东西。而他则负责墨修的饮食,帮他收拾摊子。
最终,那座空间最大的临时神殿关闭,变成了墨修屯货的仓库。几间卧室都摆满了墨修的文件,材料,器材。这唯一最大的房间要同时兼任墨修的办公室,厨房,以及他们两个的卧室。
他认为,墨修应该是所有祭司中,最为应付差事的最高祭司了。不知道主神大人见到了,会不会气得从神界跳出来。
不过,被墨修庇护的巴尔斯他自己又算是个什么。他算是墨修的信使,助手,厨师,甚至还算得上某种神职人员。不过,当这种最高祭司手底下的神职人员,在别人眼中丝毫没有什么价值。
“怎么了,小巴子?”墨修注意到巴尔斯正在看他,“太吵了吗?那就把门关上吧。”
“是的,大人。”
门外军队整齐的步伐越来越响。要不是墨修不求上进,厄庇墨透斯的新神庙早就建好了,建在清静优雅的上城区里。他们也不至于待在这么几间破屋子里,也不必受到圣城战士们整日训练的骚扰。
尤其是这两天,新兵们的训练越来越频繁了。
他费劲地推上门,那些恼人的噪音立刻因为折扇厚重的木门跟结实的墙壁,从他的耳畔消失了。若不是这扇门推起来过于沉重,他懒得每次墨修叫他出门的时候,还要把门费劲地拉开。这扇门的隔音效果倒是比密室还要不错。
“我交给你的东西,都制作好了么?”
“是的,大人。”他慌张地去拿自己那张桌子上的两块磨干净,加工好的魔物皮。他不知道它们本来是什么动物,也许是某种鼹鼠。
“没关系,放在那里吧。”墨修把手一摊,显然是他手边的文件工作暂时完成,他开始接着捣鼓手头另一堆药草。
跟巴尔斯处理的材料相比,墨修处理的基本都是非魔物的材料。虽然,魔物的材料往往具有更多神奇的效果,价值也更高。但墨修的说法却是祭司这种圣洁的人,不宜处置魔物这种浑浊的材料。他们很容易用赐福把魔物材料上的效力完全净除掉。尤其是跟他一样的这种主神的最高祭司。
巴尔斯知道,墨修现在是在配制药草。
药草本该是每个人都能用来缓解伤势的手段,结果,现在还用药草的人并不多。甚至,应该称他们为迂腐。不光是巴尔斯这样,魔力堕落的人无法接受赐福的治疗,甚至是正常人的小伤,用些药草就能解决的伤势,墨修都不主张总是去麻烦祭司。甚至他自己每次去采集材料的跌伤,都自己用草药解决。
如果这就是厄庇墨透斯的教义的话,还真没有什么信徒会来听他说的。
他们会说,如果有更好,更彻底,更便捷,更轻松的治愈方式,哪个人会不接受赐福呢?当然,堕落者在他们的眼中算不上人。
“帮我念一念教会重点庇护的名单吧,小巴子。”墨修朝他笑笑,笑得很有贵族风范。他在显示自己在提炼药草的时候,还有接受其他知识的余力。要不是他手正忙着,说不定早就自己翻书了。
巴尔斯打赌,在成为祭司之前,墨修肯定是哪位贵族家的公子。
“念哪一份,大人?”巴尔斯先去洗干净手,再把教会今天刚送来的这份最新的庇护名单推了出来,它比隔壁神殿新做的蛋糕都要厚。想要他把这份名单全部念完?这不可能。
“那就先念一念重点庇护的学者吧。”墨修说道,“别忘了把他们的简介帮我念一念。”
巴尔斯不理解墨修为什么想要看这份名单。庇护?交给教会和圣骑士军就好了。他们这个没有一兵一卒的神殿根本无法再有余力对任何人提供庇护。甚至只要再多上一个人,他就觉得这卧室的局势已经拥挤到必须让某个人去睡地板了。
巴尔斯翻了一大半的文件,才翻到学者的名单。这些学者的地位,跟那些神官,贵胄,政要,财阀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咳哼,咳哼,咳咳哼。”巴尔斯清了清嗓子,总觉得没清干净。大概是昨晚墨修睡觉时霸道地抢走了他的被子,害得他嗓子有点发炎。
“别清了,就照你平常说话,我听得见。”
“圣城的哥白尼……”巴尔斯念出一个名字,却立刻被墨修打断。
“往后再翻十二页,这前面的我都看过。”
“是的,大人。”巴尔斯点了点头,小心地翻了十多页,“止水城的克里斯多夫·哥伦布,大人。”
巴尔斯念了一声,看了看墨修的脸色。看样子,墨修是在认真研究药草,巴尔斯知道,他实际上也是在仔细听。
“一名坚信围绕着我们这块大陆,还有另外大陆的学者。他认为,过了近海既然有海岛,再往远处航行还有岛屿,为什么我们再往远处航行不会有其他的大陆呢?反正从未有人航行到海的尽头……”
“另一片大陆的疯子?这种家伙,就应该由他自己去海上航行看看。”墨修笑了一声。
“报告大人,这位哥伦布,我想他应该已经在海上了。”巴尔斯继续往名单看下去,谨慎地回答道。
“什么?”
“简介里写着,如果这名哥伦布不在本月的月中被拦下的话,他应该已经到了西边的海港,准备出海了。大人,现在已经是月末。”
墨修觉得自己的头被刺痛的。
在欲月即将来临的时候,在所有远航的渔船全部准备回到海港休渔的时候,居然还有人选择出海?
“继续念吧。”
“是,大人。”巴尔斯重新拿起名单。
他不知道自己的大人有没有听,只看见墨修偶尔眼睛一眨都不眨地陷入沉思,而他手头的工作却从未停止。
直到他念到最后一名被庇护学者的地方。
“来自废王都的厄,艾……”
“就这些吧,最后一个我也看过了。”
墨修又打断了他,他才直到自己的主人一直在听,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自己不小心念错了字。
“废王都?还有人来自那个鬼地方?”他询问墨修。
“确切地说,应该是废王都下的弗斯特村。毕竟叫废王都总比叫某个村庄来的……”墨修思索了一下词句,“怀念。”
“大人刚刚是在怀念什么吗?”巴尔斯问道,“我有几个对方读错了,您并不像平常一样纠正我。”
“是的,”因为巴尔斯敏锐的观察力,墨修苦笑了一下,“我在回忆我过去半生中最为重要的时辰。”
“它们怎么样,大人?”
“与即将到来的辉煌相比,它们不值一提。”墨修的脸上显出暖人心扉的自信。
巴尔斯从未在其他人的脸上见过这种自信。
“大人你从哪里来?”
“高地。”墨修苦笑着说出一个词。
“这个我知道,大人。我是问,从前,在您还没有在高地的时候,您来自哪里?”
“高地之前?”对于墨修来说,在侍奉厄庇墨透斯之前的岁月,似乎早已不那么重要,“我也不清楚,似乎有段时间,我是在止水城渡过的。只是活着的人早就没人说得出,我是不是在那座城市出生。”
“我去过那座城市,大人。”
“哦?”
“黑色的头发,宽容的人格,灵活的头脑。您就是那样的特征。”
墨修大笑了一声,“算了吧,除了黑头发,我可一点都不符合。”
“既然您在高地待过很久,为什么其他最高祭司会信任您,尤其是朱庇特大人?”
“我也不知道。”墨修摇摇头,“可能是他觉得跟我待在一起,会觉得自己活的比较年轻。”
他凝视着木门,突然拍了一下巴尔斯的脑袋。
“去,开门。我准备出门了。”
巴尔斯撅了噘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