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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支火把学院城议事厅紧闭的大门照得漆黑发亮。
天气在进入夜色之后,便快速降温起来。跟其他地方不同,高地上这座最高的城,已经有了一丝初冬的味道。
几块废魔晶拼组成了大门的把手,散发着炫目而又没有什么用的紫光——一扇极其富有魔法气息的大门。
弗兰已经伫立在门口许久。爬了很久楼梯之后的粗重喘息,也已经完全平息。
他知道自己被叫过来是为了什么。
一场热闹的宴会在里面展开。
“灼热。”他轻声念咒,大方地向前迈出一步,推开了门。
“联盟长,联盟长!您就算是打算请我喝酒,不如改天。我脑子笨,后天的开幕演讲辞还没背完呢!”
一开门,他就夸张而又聒噪地朝着联盟长摩斯摩利亚抱怨,重新喘着粗气。额头已经被他不引人注意的小动作蒸出大颗的汗滴。他的领口大开,头发蓬乱,俯下身子不停朝自己脑袋上扇风,好像一副刚刚才匆匆赶到的样子——弗兰校长不会水元素的魔法,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所有的宾客,联盟长老,包括护卫都诧异地转过头来,有身份的人停下酒杯。除了摩斯摩利亚还是那副一如既往的镇静,整个大厅的人现在都在盯着这个不速之客。就连弗兰的同僚们,现在都是一脸尴尬,装作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家伙。
要不是法兰不在,跟这么多客人斡旋本来是那家伙的强项。
“抱歉,抱歉。”
弗兰一脸嬉皮笑脸地朝着各位宾客致歉,一边扫视着每一张客人的脸,直到他看见一个红白袍子,戴着一顶小帽,略微发福,自顾自饮酒的男子。他若无其事地朝着那个男人靠近。
“门策尔先生,老朋友。”直到他走到那个微微发胖的男子跟前,才热情地张开臂膀。“欢迎你来到学院城!”
“很荣幸,弗兰校长!”古斯塔夫·门策尔连忙收起酒杯,抹了抹嘴,跟对方做了一个友好的拥抱。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位明天开始,魔法界盛事上的主人,居然会先来问候自己。他本以为这些魔法师,尤其是参加过那场战争,失去众多朋友的魔法师,总该对教会的使者有些……架子什么的。
弗兰拉着门策尔的手,在餐桌边上坐下寒暄,就靠着摩斯摩利亚的位置。
除了联盟情报部长埃忒米涅兰优雅地举着酒杯,在众多的男宾客中间宛若轻盈的百灵鸟。其他到场的联盟长老身体都不自觉地朝着两人靠近,把交际的任务交给自己的副手。
直到弗兰突兀地举起一只酒杯,他们才停了下来。
“愿朱庇特祭司长寿!”
“愿他长寿!”门策尔连忙与弗兰碰杯。
弗兰一饮而尽,满口称赞高地酿酒的工艺。门策尔只好跟他一起喝完。
“第二杯,给你,我的朋友!”弗兰给自己跟门策尔重新满上,“给为高地和教会带来和平的白鸽,世上最伶俐勇敢的使者!”他又拉着门策尔一口喝完。
“还有这第三杯,”弗兰对着酒杯斟酌了一番,“这第三杯敬这来之不易的和平,希望教会跟高地永远能享有如此安逸的和平!”
“敬和平。”门策尔说。
“哈……真是好酒。”弗兰把酒杯扔到一旁。
突然的动静吓得门策尔微微一抖。却被他完美地控制住了,现在还不失一个使者的身份,没有给教会丢脸。
弗兰说的话,很难叫他相信。他甚至觉得,连弗兰本人都不信这番话。从开始到现在,不过是两人的博弈罢了。但至少他还明白,来此博弈并不是他此趟行程的目的。他的这趟行程其实非常简单,只希望这些喝了酒的魔法师——尤其是眼前这个才喝了三杯就面色暗红的魔法学院校长,不要借助酒劲闹事就好。
“门策尔先生,这高地的酒怎么样?”弗兰又给两人满上。不过,这次就不给门策尔灌酒。他只是在酒杯的杯口小抿了一口,咂咂嘴,“跟湖心堡酿造的酒相比,哪个味道更好呀?”
“跟湖心堡的相比……”门策尔品鉴了一口,才缓缓地说,“两者各有风味。不过要说还能胜过两者的酒,那就唯有废王都过去每年国宴的酒了。那味道……”
“只可惜,那样美好的盛世是回不去了。”弗兰放下酒杯,眼神闪过一丝黯然。
门策尔不知道弗兰的本意究竟是怀念还是挖苦,只听对方说。
“门策尔先生原来辛苦。在下听闻是朱庇特大人亲自派阁下前来,阁下又指名找我。不知道朱庇特大人有什么指示?”
“指示可不敢有。”门策尔连忙摇手,“朱庇特大人要在下祝贺弗兰校长能作为学院的主人亲自主持魔法界的盛世,教会也给予足够的祝贺跟关注,故而派在下前来一同观摩。”
“哦,欢迎你,门策尔先生。我想到时候是能挤出几个空位的,是在不行,阁下就坐在我的旁边。”弗兰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在原来庆贺上,弗兰也要感谢朱庇特祭司。这不仅是在下的盛事,也是魔法界的盛事。”
“朱庇特大人还亲自给这个盛事的主人送来礼物。”门策尔又说。
弗兰看了看摩斯摩利亚,这个老头子还是不为所动。一副安然睡着的样子。
“来。”门策尔已经朝他的身后招手。
在他的身后,一直躲在大厅长柱子后面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十来岁的年轻人。手里两手小心地捧着酒杯。里面的甜酒看样子一滴都没有碰。跟大厅里的任何人都没有话说,低垂着视线。
只有在收到门策尔的手势之后,他们才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好像两个唯命是从的奴仆。
弗兰的手忍不住气得发抖。但他还是克制住了。
是两个堕落者。由魔力者堕落的饱受折磨之人。
他虽然没有出过学院城,没有见过真正的堕落者。但是从法兰的旅行故事,还有联盟的例行报告里,他早已对这些命运悲惨的魔力者有所耳闻。
以至于他一看到他们发黑的手臂,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就是堕落者。在联盟无法庇佑的地方,受苦的魔力者。
这就是教会送来的礼物?
他们送堕落者给他做什么?
他看向门策尔,强忍怒火,才平静地问道,“不知道朱庇特大人送他们来是做什么?”
“这不仅仅是朱庇特大人的意思,”门策尔微微笑道,眯起眼睛,“这也是他们本人的意思。他们希望能成为魔法学院的学生。”
门策尔看向两名堕落者。弗兰不知道他跟他们讲过什么,两个年轻人乖巧地点头。
本人的意愿?魔法学院的学生?全都是放屁!
如果教会真的有那么宽容,怎么不把所有被囚禁的魔力者送来。
弗兰想了想,但是终究不好发作,只得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那我就按照他们本人的意愿,把他们跟观摩学习的魔力者们先安置在一起,看看他们以后的潜力如何。不过,他们想要在城中自由活动,还需要一些登记和安置。”
弗兰转过去朝埃忒米涅兰的情报部副手招手。对方在部长的眼神授意下,款款走来。
“真可惜,门策尔先生。”弗兰收拾起身,“我不如我的同僚法兰一样健谈跟善于饮酒,刚刚灌几杯下肚,已经有些醉了。接着还要背后天的演讲稿,吩咐场地和赛事的安排。如今只有希望在盛典上,阁下能坐在我的旁边,再畅快地聊。”
“一切如你所愿,校长先生。”门策尔笑笑,“至于法兰大人,他派往圣城的副手已经跟我相遇过了。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已经收到了法兰大人友好的祝福。”
“那样再好不过。”
弗兰朝摩斯摩利亚跟门策尔略微施礼,把门策尔重新丢给老联盟长。独自退了出去。
“弗兰校长,”一个年轻的女人在喊他,“弗兰校长!弗兰校长!”她冲过了人群。
是一对年轻夫妇。一对弗兰完全不认识的,年轻贵族夫妇。弗兰还在脑中思索他们身上家徽的来头。
“请问,两位是……”
“我们从西南深沼来,”年轻的妻子急不可耐地说,“来看我年轻妹妹的表演。听说她要参加好多比赛呢,我们能到现场去看吗?”
“如果是家属,那当然可以。”弗兰想不出这个家徽到底什么来头,“请问,令妹的名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