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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
蒸汽火车鸣响汽笛,蒸汽蒸腾而起,铺天盖地,笼罩住破旧的站台。车轮滚动,与铁轨摩擦,加之本身机械噪响,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粗犷狰狞的蒸汽火车终于开动了。
蒸汽火车鸣响汽笛,驶出站台,赫伽透过窗户向外张望:“你说,那个人会去哪里?”
蒸汽火车内部空间狭小,挤满旅人,冬天大多数人没洗过澡,天冷在外不容易挥发气味,难以察觉。而此时骤然挤在过道里,人的气味混杂,车厢不透风,随着车厢热起来,一股难闻的气味也充斥整个车厢,许多贵妇小姐,用兜帽捂住脸,拿扇子扇风,以期能让空气流通,徒劳无功。
李斯特上蒸汽火车时随手拿了份报纸,他此刻正翘着腿,靠在座椅上,旁边一个贵妇人皱着眉头,翻白眼,一手拿扇子捂住鼻子,一手扯住裙摆,她人已贴在玻璃上,就是要与他保持最大距离。
他把报纸翻页,身体随蒸汽火车晃动:“管他呢,都是陌生人,我们冒着危险能救他一次,已经仁至义尽,剩下的,就看他命硬不硬了。”
李斯特抬头道:“倒是你,应该想想到澜缇丝城以后,要做什么。”
他人已经靠上贵妇人,贵妇人正要叫喊,一把刀抵在她腰间,李斯特低声说:“我这人,卑鄙无耻,下流龌蹉,身上还臭,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平时不洗澡的,今天难得出山,为此我还特意在三个月前洗了个澡。你倒好,不夸我就算了,还给我脸色看。我可告诉你,我兄弟两百多号人,比我邋遢的大有人在,都是没见过女人的雏蛋子。要不我请你回去,教教我那些可怜的兄弟们!?”
“我已经有了计划。”赫伽道,他看到对座的贵妇人小脸惨白,浑身僵硬,李斯特古怪地在笑。
“喂!”
“啊,怎么了?”李斯特抬头问。
贵妇人忍无可忍,霍然站起来,满脸怒气,扭头瞪着李斯特,大概是觉得这样做,不够淑女,不符合气质,她调整情绪,她什么都没做,用扇子遮住脸庞,提着裙摆,踩着高跟鞋走出去。
过道刮过一阵香风。
过道里的一群旅人满脸迷醉。
赫伽道:“你把人家吓走了。”
李斯特抖了抖报纸:“谁让她从我上车起就一脸嫌弃。”
这时候,一个男人走过来,想坐在空出的位置上,李斯特把脚搁在座位上:“这个座位有人了,她刚出去,马上就会回来,你也别麻烦了,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那个男人涨红脸,没说话,转身坐回过道里。
赫伽道:“我同雷戈闲聊时,他说起过你……”
“说我什么?”李斯特抬起眼帘,盯着赫伽道。
“说你出身显赫,家族历史悠久,是帝国最古老的贵族之一。你自小受过良好的教育,学识惊人,谈吐优雅,风度翩翩。你拿起笔随便画画,就能创办画展;你弹起钢琴,能夺走万千少女的心。他说你,在他认识的人当中,论个人修养,无人能敌。”
李斯特凑近说:“是啊,我是个大帅哥。”
赫伽看他沧桑的双眼,满脸胡须的模样,隆起的肚子,笑了笑:“你还真是,呃,厚脸皮。”
李斯特摸摸胡子:“有么?”
赫伽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什么时候你变得跟李莉斯一样喜欢探听别人的故事了?”李斯特古怪地嘟哝。
“去澜缇丝城的路很漫长,听听故事,有助于排解旅途的疲乏。”
“说的有道理。”
“你是怎么变成牙医的?”
李斯特偏头望向窗外,冰花凝结在玻璃窗上,蒸汽火车外的世界扭曲变形,在飞驰的过程中,变成一丝丝光怪陆离的画面,他的思绪回到从前,赫伽从他脸上看,没有一丝一毫的缅怀之色。
李斯特娓娓道来,他出生在漆拉帝国南部,一个古老的庄园里,庄园规矩多而严厉,他没有玩伴,跟在他身后的仅仅是三十位仆人,而这些仆人,在他有能力处理自己的内务后,再也没出现过。
他自小聪慧,受到良好的教育,各位学识渊博的学者,教他为人处世,真知灼见,他年纪轻轻,学什么都快,不过他最感兴趣的,还是每个周末,跟庄园的护卫长学习武技。
赫伽沉吟道:“这样很好啊!”
“有什么好的。”李斯特自嘲道,“这个家族极度保守,呆板,恪守门户之见,还在遵守千年前的那一套,不容有丝毫的变化。呆的久了,人也会变得跟老古董一样。我成年以后,想去外边游历,领略各地风土人情,家族却派我去帝国陆军学校深造。”
李斯特道:“我有个姐姐,有一次随母亲去舅父家玩耍,途中遇险,被一个少年所救,两人一见倾心,互生爱慕,定下了相守一生的誓约。”
“那少年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已是神战士巅峰,再进一步,就是半神之境,即使是这样,这段恋情仍然遭到家族中所有人的反对。”
“我姐姐一气之下在少年的帮助下出逃了。”
“那时我姐姐尚不知晓,她已许配给一个从未见过的,门当户对的族长之子。”
“两个家族愤怒了,感到背叛,他们派出高手,连带少年跟他半神之境的师父,一起被杀了。就为了所谓的家族荣耀,两家损兵折将,硬是拼掉了这个大陆上最顶尖的高手!”
“两败俱伤,两家关系就此交恶。”
“我姐姐被家族放弃。”李斯特蹂躏报纸,满脸悲愤:“可怜她并不知道,一直藏身在山中,等着少年回来接她,她独自生活,吃野菜,嚼树根,生下了我那个侄女,她给我写信,送到我手上时,已经靠着一路乞讨,历经千辛万苦,来到澜缇丝城。”
李斯特苦涩地笑了笑:“她把侄女交到我手上时,人已经骨瘦如柴,神志不清。她死了,是活活饿死的,可怜我姐从小娇生惯养,哪受过这样的苦难,为了孩子,她……”
“我恨,恨家族冷漠,恨他们无情,恨自己无能为力。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也脱离了家族,带着侄女远走他乡,独自抚养她长大。”
李斯特重新展开报纸,笑了笑:“人总要生存,有一技之长,家族教的琴棋书画,我不用,教我的涵养,我扔到一边,所有他们逼我学的,我都放弃。我想来想去,家族什么都教了,除了牙医,我想他们大概是不屑教这个,认为家族的人再不济,也不会去当一个小小的牙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