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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白莲教倒也厉害,居然渗透进皇宫来了。”
起居室里,朱伯涛翘着二郎腿,正坐在一把交椅上品茶,品完后砸吧砸吧嘴道:“这大红袍闻着香,喝下去感觉也就是那个味。”
这在前世神秘而珍贵的大红袍,却是前不久顺正帝为了奖励他的功劳,而专门赐下来的。
根据事后的检测,当时那把匕首,上面可是淬过剧毒。若非他提醒得及时,自家那位老爹还真可能阴沟里翻船。
侍立在一旁,正准备收拾茶具的珍儿闻言,顿时忍不住噗嗤笑道:“殿下,皇上若是听见您这样评价他赐下来的宝贝,可不知会有多心痛呢。”
说罢,她有心卖弄道:“奴婢可是听说,这大红袍每年产量还不到半斤呢,这次赐给殿下那二两,却已是半年的量了。”
“管他呢,既然都赐下来,我依然是爱怎么糟蹋就怎么糟蹋,”朱伯涛嘿嘿一笑,复而灵光一现,顿时得意道:“既然这么珍贵,那你干脆这几天找机会去趟东宫,看能不能折价卖些给大哥,也好补贴点家用。”
随即他又重提先前的话题道:“对了,既然那么多太监信那白莲教,那他们自知事情败露,又为何不提前逃跑,反而等着被抓呢?”
原来,顺正帝在得知幕后黑手是白莲教的消息后,便干脆让人在紫禁城内仔细搜查一番,结果却发现了不少白莲教的祭祀之物。
而那些私藏祭祀之物的太监,当即就被他下狱审讯,这些人却是不比张公公嘴硬,稍一用刑,又供认出更多教徒来,结果抓到最后,被下狱的太监竟是有近百之多!
得知最终的数字时,就算是砍人时面不改色的顺正帝都被吓到了。
要知道,有明一代,皇帝最亲近的人群,可不是亲人,更不是大臣,却是那些任劳任怨服侍自己的宦官。
能亲近到什么程度呢?
当年有人向正德皇帝状告刘瑾欲谋反时,不料这位喜欢玩的祖宗竟这么回了一句:
“天下任他去夺!”
至于声名赫赫的白莲教,在历代统治者的眼中,却是一群造反运动爱好者。这帮人从北宋就开始造反,直到清末仍在蹦哒,算是彻底诠释了什么叫生命不息,造反不止。
近百素来亲近的人,猛然间却变成了一群造反爱好者?
可想而知,顺正帝此刻心中的阴影面积。
……
朱伯涛突然觉得自己走神得有些远了,他连忙将思绪牵引回来。
珍儿却没注意到自家殿下的异常,而是努力回忆着道:“听人说,那白莲教内部却是有许多分支,如今造反的主要是大乘和八卦这两宗,至于公公们信的,却多是其他几宗。”
“他们纵然不是一路的,却定然有人知道张富年是白莲教徒。”
朱伯涛仍旧侃侃道:“发现那老货敢行刺父皇后,总不会近百人中,一个明白过来的都没有吧?可却没一个想逃跑的。”
“殿下,”珍儿却疑惑地道:“我们这些宫中的人,又能到哪儿去呢?”
朱伯涛听闻此言先是一愣,略想了想后便也得到了答案,只是这答案却令他有些可怜起那些下狱的太监来。
于是他沉默了片刻,随即试图换个话题讨论。
当初起这么个年号,正是希望能诸事顺心,结果继承了永平年间的缅甸、漠西动乱不说,顺正年间一开局便又迎来了白莲教造反,却不知顺正帝该作何感想了。
话说那白莲教一直在地方上发展信徒,本来一切顺利,却不知怎么竟让锦衣卫发现了马脚。
而察觉到锦衣卫之所以还没动手抓人,乃是想要顺着藤摸到更多瓜后,扎根各地的白莲乱党们当即开会决定,趁着大批明军赴漠西、缅甸平叛导致国内空虚的机会,干脆抢先动手!
于是他们精心策划了两场行动,一边于各地聚集教众准备造反,另一边却设法联系上宫廷里的张富年,一手制定了不久前的刺杀行动。
与此同时,他们也吸取了历朝造反失败的教训,打算拉分封在外的夏王下水,所以纷纷打着他的旗帜行事。如此,看上去叛乱的性质就变成了朱家的内战,而他们遭受的反抗也会减弱许多。
虽然这位远在西北边陲的夏王,直到将近二十天后才一脸懵逼地收到“自己造反”的消息。
这招不可谓不高明,纵然顺正帝坚信夏王没参与谋反,却仍不敢赌这位同自己深有嫌隙的二弟会相信自己相信他没有造反,生怕他在各种流言的恐吓下狗急跳墙,也只得在手上兵力捉襟见肘之际又抽调了好几万人,去提防夏王可能的动作。
要知道,当初永平帝虽然最终还是强迫夏王就蕃西北,但为了让二儿子能在西北站稳脚跟,可是偏心地给了他三万悍卒和七千精骑!
而成祖朱棣当年靖难的时候,起初可不过八百家将!
当然顺正帝自是比建文帝有水平多了,夏王却是远不如当年的燕王有胆略。
在听闻自己已经“谋反”后,这位夏王先是惊恐得好几天闭门不出,得知顺正帝的军队即将开到附近后,却又慌忙抓了不少壮丁,将其编入军中,开始修筑各类工事。
随后手下有谋士建议他干脆孤身前往北京以示清白时,他却诡异地沉默了,竟是打起骑墙看戏的主意,希望能等局势明朗后再决定。
结果在白莲教造反得如火如荼之际,西北边疆处却是有十几万打着大明旗帜的军队,彼此间对峙了起来。
再说朝廷这边,得知行刺的幕后黑手是白莲教后,首先的反应居然不是震惊,却是集体松了一口气。
毕竟谋逆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无论是谁干的,最后追究起来,总会牵连到一大帮不相干的人。
而眼下,白莲教这帮疯子主动扛起造反大旗,大家却都安全了,日后纵然清算起来,也没人能打着追查乱党的名头攻击自己的政敌。
而前几天还人心惶惶的京城,如今却是安定了下来。贵族们结束了互相间的猜疑,飞快地重新抱成团,准备联手对付那个浮出水面的敌人,至于有亲友死在骚乱中的人,更是终于找到了复仇的对象。
至于如今看上去十分严重的局势,在他们眼中却反倒不算什么了,毕竟自古以来,那白莲教又什么时候成事过?
而眼下,虽然漠西、缅甸的乱局牵扯住他们相当的精力,但也不过是现役兵力紧张罢了,京营还有八万精锐,国库仍旧充裕,预备的军械同样充足,大明随时都可以再扩军二十万!
至于白莲教徒,不过是一帮乱民罢了。
之后叛乱的全过程,却也正如他们预料的那般。
初期,白莲叛军势如破竹。
无数拿着大刀长矛的教徒,在短短三个月内便席卷了几乎整个南方,每天都能听到有县城沦陷的消息,到处都弥漫着硝烟和战火,仿佛不久前的盛世已然结束,人们又回到了兵荒马乱的年代。
甚至凭借内应,叛军一度攻下了重镇武昌,并从城内的军火库中发现了大量枪炮。
而后行掠武昌时,叛军却是因财货的分配问题而差点内哄起来,于是干脆兵分两路,一路由大乘派王旭率领,由湖北侵入四川,另一路由八卦派刘儒汉率领,竟欲顺江而下直取南京!
而朝廷却由于兵力有限,无力决战,只能一边先扩充整训军队,一边尽量遏制叛乱势头的蔓延。
待到武昌沦陷,眼看下一个遭到进攻的恐怕就将是南京,顺正帝同贵族们商议后,当即决定撤出赴缅平叛的六个师,只留常驻缅甸的西南集团军勉强维持着烂摊子。
毕竟,缅甸这破地方打烂就烂了吧,繁华的大明腹地可决不能有闪失,这点取舍贵族们自然懂得。
六月十一日,在经历了近两个月强攻之后,安庆终于沦陷,自此南京城外再无险可守。
六月十九日,刘儒汉率三十多万大军包围南京,于此同时王旭也基本占领了四川省全境,二者遥相呼应,叛军声势盛极一时。
六月二十七日,新编的京营四个师合计八万余人抵达南京附近,先后组织了数次会战,试图入城,却最终被叛军击退。
而后在七月九日这一天,已经习惯了坏消息的顺正帝终于收到了一份捷报。
却是半个月前,文昌伯李顺率军同噶尔丹主力于唐努乌梁海展开决战,并大破之,当场斩首一万三千多具,而一代枭雄噶尔丹亦是没能逃掉,最终死在追骑的三眼铳下。
而今,总计七万多的步骑精锐,已经开始班师!
八月十三日,在经受了长期炮击之后,南京城墙终于被轰塌出一大块缺口。
据说当时刘儒汉见此情景,兴奋得仰天长啸起来。只是待他率军冲进城内后,却发现那驻守南京城的明军,居然依托着城内的民居,又不知什么时候已构筑了新防线。
八月十六日,在数次进攻未能取得满意成果后,刘儒汉竟是怒而下令火烧南京城。
这招确实有效,依托木制建筑修炼起来的防线迅速被火海吞没,连带着近半南京城都化身了火海,数万市民没能逃出来,最后成了一具具烧焦的尸体。
甚至连孝陵都一度为火势所蔓延,以致顺正帝得知后竟差点晕倒在朝堂上,最后只得发了道罪已诏以示天下。
眼看着南京沦陷在即,到了八月底的时候,自缅甸抽调回的六个师在阳武伯曹延的率领下,却是终于抵达了叛军侧翼,并同京营当夜向其营盘发起了强袭。
是夜,叛军突然遭袭,措不及防之下,两个时辰后中军便彻底溃败,黑夜里也不知逃散了多少踩死了多少,贼帅刘儒汉最终只得带着十数骑逃出升天。
五天后,在收拢了近八万人马时,刘儒汉又一次遭遇明军。数轮激战过后,他直接身死当场,麾下的叛军也几乎全军覆没。
自此,持续近三个月的南京之围终于结束,只是,那自古繁华的南京城却已是成了一片废墟。
而在这期间,虽然宫廷内亦是时不时有流言蜚语,朱伯涛的生活却依旧如常。
读书、习武、听夏阁老授业,逗陆丰和珍儿两个小跟班玩,再时不时鼓捣些发明,雷打不动。
毕竟帝国南方的动乱,离他却隔了很远。
而就在这样的日常中,不知不觉间,三年多时光便已然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