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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很微弱,却顽强地燃烧到了最后。燃烧后遗留的黑色信纸卷曲起来,依稀还能看到燃烧后的字迹。李正一双手合拢,脆弱的黑色残留物立即粉碎。松开手,迎着微风,黑色的纸沫随风飘舞,消失在黑暗之中。
李正一转身时,发现父亲站在台阶上,一直在静静地看着他。
“爹,欧阳清走了。”
“迟早要走的。”李父回应一句。
“他留下了玉佩。”
“不用多想,问心无愧就行。”
李正一点点头,没再说话。李父走过来,示意李正一再坐下,生平第一次递给他一支烟。点燃后,李父坐在他身边,说:“我们父子俩,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坐下来说过话。小的时候,我对你管教很严,却适得其反,让你的性子越来越偏激。长大后,你的脾气和作风让我不喜,我们父子俩彼此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
李正一惭愧地说:“那是我以前不懂事。”
李父说:“其实啊,不仅仅是你的问题,我们做父母的也没有做好。你妈就你一个儿子,平日里比较宠你,百依百顺;我对你的管教过于严厉和苛刻,引起你的逆反心理。现在想想,很多时候,我如果换一种管教方法,或许你现在也能像很多同龄人一样,正在理想的大学读书,而不是如现在这般,陪着我们两个老人,守着一家废品收购站过日子。”
“爹,这其实是我个人的问题,跟你们真的没有关系。我一直都没有怪过你们,因为你们并没有做错。相反,是我经不起诱惑,在初中高中越陷越深,最终沦落为一名混子。以前让你跟妈伤透脑筋,是我不孝。”
李父感慨说:“过去的都过去了,我很庆幸你能够回头,这一点,我跟你妈甚至觉得非常意外。上一次开收购站,这一次救人,我们都看到你已经长大,以后如果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我们提出来,不要藏在心里不说。”
“我知道的。”
“既然知道,那你说说,以后有什么其他打算?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很难守着收购站过一辈子,也不太合适。”
李正一沉吟一会才说:“短期的打算有,长期的打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李父说:“那说说短期的。”
“短期的打算,其实对我们来说,时间上可能并不短。我的想法是在一年之内,利用收购站尽可能积累原始资金,争取明年能够开一家小型网吧。对于网吧,我简单调查过,近几年内利润不会很低,越早开越赚钱,再晚的话,利润只会越来越薄。”
“网吧生意如果做得好,不出意外的话,赚个百万身家我想难度不大。期间可以找一些有发展潜力的地段,囤点房子,再买点商铺,然后再利用房子和商铺来赚钱,未来的某些日子,房子和商铺怎么说都不会亏本。”
“都说一铺养三代,长期的打算目前只能靠房子和商铺,没有具体的规划。如此下去,基本上一辈子应该能够衣食无忧。运气好,还可以给自己的下一代留下足够的资本,就算在我这一代没法翻身,至少我的下一代能够有一个好的起点。”
李父听得呆若木鸡,半截香烟一口没抽,直到烟火燃到烟蒂,才惊醒过来。他今晚只是有感而发,想和自己儿子谈谈心,说说心里话,没想到自家儿子的心里,不声不响地开始有一个如此清晰的未来计划。
儿子的改变有点大,甚至超出了李父的预期。李父内心突然惭愧不已,觉得几十年的人生阅历似乎全活到狗身上去了。半辈子的见识和眼光竟然没有二十来岁的儿子想得周全和看得长远。
李父说:“我现在突然为你感到遗憾。”
李正一诧异地问:“为什么?”
李父说:“如果你能多读点书,恐怕对你的未来帮助更大。”
李正一笑笑说:“是啊,不过世间之事,谁又说得清楚。”
夜凉如水,父子俩都不再说话,又默默地抽完一根烟,李父起身说:“太晚了,要不早点休息吧。”
李正一跟着起身说:“您不奇怪我刚才烧的东西吗?”
李父轻声说:“其实我大概能猜到,这应该是欧阳清留给你的东西。我本不打算问,既然你提到,我想问问你,看你这样谨慎,是不是有风险?”
李正一沉默片刻才说:“有一点,但不大,因为他得罪的人远在异国他乡。”
李父问:“有没有后悔过?”
李正一摇摇头说:“谈不上后悔,当初救他时,我就知道这人的遭遇不简单。我看人还行,所以后面我才会选择帮助他。只是没想到,他的恩怨居然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这是我唯一考虑不周的。当初我劝他,是想让他放下,现在看来,他想放下也不太可能。”
李父走近他,拍拍他的肩膀说:“我当初想过劝你仔细考虑,但我一直记得在莫公乡的那天晚上,你说你要脱离混混回头时的眼神。再加上这段日子以来你的表现,我们都认为你已经长大,就没有干涉你的想法。”
李正一说:“爹,如果真的发生意外牵扯到我们,你会怪我吗?”
李父无声地笑了,说:“你是我儿子,我怪你做什么。事情可能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复杂,也许欧阳清离开后,他的仇家很快就会发现他的行踪。他们的目标是欧阳清,那么这边自然就会放弃。毕竟他们的势力远在他国,在国内的路子恐怕不好走,基本上寸步难行,不会逗留太长时间。”
李正一诧异地回头,黑暗中隐约能看到父亲半世沧桑的脸。关心则乱的他,还真的没有考虑到这一层,以欧阳清的精明,怎么可能没有后手。隐入暗处的欧阳清,他的离开,就是反击的开始。
姜还是老的辣,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半辈子的风吹雨打,再木讷的人,也有他独特的处事思维。
李父又拍拍李正一的肩膀说:“好了,休息吧。”
李正一说:“您先进去,我再坐一会。”
李父没再说话,背着手进了里间。昏黄的灯光亮起,片刻后又熄灭。李正一分明听到了李母梦呓般的嘀咕和李父漫不经心的应答,又片刻,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