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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小玉一样的婢女们因天资所限,就算拼尽全力,这辈子也顶多到化形中后期就会坐化,不过短短几百上千年的生命,是以鸾清欢虽极重规矩,但对犯了错的下人却也并不十分严苛,就是因着这层怜悯。
更何况,就算婢女真的有错,也不该用赤蛟族特有的赤蛟离火来惩罚,蛟沾衣的赤蛟离火虽还远远不够火候,但烧上半个时辰,也能活活要了人半条命。
鸾清欢不便再隐身,重重的咳了两声后,就从插屏后走了出来。
蛟沾衣见她突然出现,脸上的笑意却半分未变,仪态万方的迎上前去,掩口笑道:“师妹可是来看祖父的?他老人家才刚睡下,怕是不能见你了。”
鸾清欢摇头:“我今日过来,并不是为见代君上。”
“唔?”蛟沾衣真是有些惊讶,却依然调笑道:“难不成是师父他老人家要你带话来,责备我不去修行,只顾着偷懒?”
“师姐说笑了,师姐本就在日夜侍疾,何来偷懒一说?”鸾清欢声音不急不缓,有礼而疏离,“更何况,师父定知道师姐会努力修行,就是我也是知道的。”
这下蛟沾衣来了兴致:“唔?你又如何得知?”
“这就奇怪了,师姐昨日拿了我的月练珠难道不是为修行?”
蛟沾衣顿时一脸讶然:“月练珠?”
像是回想了很久,她才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记起来了,我昨日是从二姐姐那拿了颗珠子,好像叫月练珠,因想着二姐姐法器丹药一向很多,估计也用不上那珠子,就拿去做善事了。”
声音坦荡,表情到位,就好像她真的不知道那月练珠的来历,也并不贪恋它的用处,在她口中,千金难求的月练珠变得和下等灵石并没什么区别。
接着,她又掩口娇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我说师妹,你也真是的,一个小小的珠子也值得你这样大动干戈的跑过来,跟个小孩子似的,这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不知道你还要怎样的慌张呢。”
这就是在暗讽鸾清欢小题大做、孩子性情了,这举重若轻的一张利嘴,也就是她蛟沾衣了!
鸾清欢刚要张口反驳,就见蛟沾衣突然笑得前俯后仰起来,那不怀好意的尖锐笑声仿佛能刺穿人的耳膜,激起了鸾清欢一身的鸡皮疙瘩,让她浑身上下不舒服起来,总隐隐觉得有一条毒蛇在自己耳边嘶嘶的吐着血红的信子。
“师妹勿怪,师妹勿怪”蛟沾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息道:“我就是突然想到,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你那惊慌失措的样子,想想那画面,我就忍不住更想笑。”
“不过说真的,师妹,若是那件不得了的大事真的发生了,你可不许哭鼻子,一定要好好的慌张慌张,让师姐一次看个够。”
蛟沾衣话里有话,鸾清欢听得分明,心下既是有些不安,又是有些恼怒,暗想道:“像她这样,恶毒的理直气壮、虚伪的光风霁月、占便宜的云淡风轻,真是不多见,如此可恶可恨,真是该死!”
“师姐若是喜欢看,那以后每天对着镜子看个够就是了,我有什么好看的”鸾清欢心中恼怒非常,面上却依然不急不缓,但语气还是强硬了几分:“只是那月练珠是我未婚夫送我的定亲礼,意义非凡,还望师姐归还。”
说着,她平静的看向蛟沾衣,等着她回答。
蛟沾衣依旧笑盈盈的回视她,语气却甚是嚣张:“师妹啊,饮水要不忘挖井人,你可别忘了,这些年来,若是没有祖父护着你,你能有今天?别说我是拿了你的一个珠子去做了善事,就是我真的拿去玩了,你又能怎样?”
这是连假惺惺的虚与委蛇都不愿意了。
鸾清欢倒着实又吃了一惊,她知道蛟沾衣虽一向可恶的很,但以前还多少会遮掩一番,像今日这样撕破脸皮,还真是第一次。
想到今日赤望丘长老“逼宫”,太尊的劝告,以及蛟沾衣的话里有话,鸾清欢心中不由的一阵阵发紧,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可她却连一点头绪也没有。
她强行压下内心的不安,也不再跟蛟沾衣客气,直截了当道:“当初非墨炼制月练珠时,恐我遗失,特制了另一样法器给我,启动法器,便可以找到月练珠的位置,师姐既不愿归还,那就只能我动手去取了。”
这下蛟沾衣的笑容总算有些挂不住了。
她向来爱惜羽毛,否则也不至于连惩罚贴身婢女时,都小心的不让外人看到伤口,她刚才说话说得那样嚣张,不过是认为鸾清欢肯定拿她没什么办法,可没想到鸾清欢竟留了后招!
今日若真的被鸾清欢大张旗鼓的从她闺房里搜出“被拿去做了善事”的月练珠,难免会走漏了风声,若是被外面的百姓知道了,那她花了无数时间和心血经营的形象,就全都付之流水了。
她手上最大的筹码就是“民心”,她绝不能丢了这个筹码!
正当蛟沾衣进退两难之时,堂屋的猩红毡帘被从里面打开来,一个圆脸丫鬟走了出来,对鸾清欢道:“殿下,代君上让你进去。”
鸾清欢简直要笑出了声:“这可真是巧得很,前阵子都病的不能见她了,今日她都没请求见他,倒是又能见了。”
鸾清欢跟着圆脸丫鬟进了堂屋,只见堂屋正中梨花木条几旁坐着一位清瘦严厉的老者,面色虽差,一双眼睛却十分锐利。
正是代妖君。
代妖君先是不问缘由,像往常一样,劈头盖脸的就训斥了她一顿,从“为何在门外喧哗,吵得他不得安歇”到每次必提的“你本就血脉不纯,又有那样罪恶的父亲,就更需每日自律自省,谨言慎行”。
这些话她从小到大听过无数次,早已从最开始的委屈哭泣,到现在的平静从容,但她每多听一遍,便多记恨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