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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得不错,挺有悟性!”
林修然见小娃娃吕温言第一次实用术法,便成功了,颇有些意外,但这也多少在他的意料之中,用这种敲脑袋的传授方式,可比普通的教授方式,有效多了,能刻进他的脑海里。
“好了,现在,我送你回家去!”
贪庙已破、怪物已除,小娃娃吕温言手上的红龙也得到了控制,此间事已了,林修然想着家中还有两位娘子在等他回去,便不在此处多待,唤出落花剑,提起吕温言,便化作了一道流光,遁出贪庙,直冲天际。
不过数息,便消失在了魏素与邱大的视线之中。
……
直到林修然彻底消失,这一高一矮两个人,才总算回过神来。
魏素看着已然空空如也的黑漆漆的天空,没来由地对一旁的邱大说道:“邱大,你觉不觉得,我们在这里,太多余!”
魏素想了起来,在他们三人都受到来自那贪庙烂泥怪的攻击时,有一道符咒在半空中燃烧,护住了他们三个人的性命。
然后,那位仙人,便踏着飞剑来了。
之后,便完全不关他们的事了。
那符,在小娃娃的身上,也就是说,就算他们不进来救他,这个小娃娃,也只会安然无恙,从头到尾,其实都不需要他们的帮助。
他们方才做的,全都是些无用功!
“呸,我他娘哪知道自己多余不多余!”
邱大没了林修然这个仙人在这,又恢复了他大老粗的本性,对着魏素,开口便是一句粗话。
不过,他骂完了,细想之前的事,却又是回过了味来,有些认真地盯着魏素道:“好像,我们确实是有点多余!”
“哈哈!”
魏素听着他肯定的回答,却是忽然释然一笑,道:“多余便多余吧,我问心无愧,这大千世界,人生百年,总有我不多余的时候!好了,不发牢骚了,走吧,我们回去!”
魏素抬脚,便走出贪庙。
“呸,你害我安稳觉都没睡好,三更半夜就跟你跑来这荒郊野外,现在你一句回去了就想了事?”
魏素想走,邱大可不让他走!
“那你要怎样?”
魏素有些不耐烦,他知道邱大这个武痴要干什么!
果然,邱大咧开了嘴,露出自己那一颗颗整齐的大门牙,道:“你得陪我去外边……打一场!”
魏素眉毛一挑,自己果然猜中了。
“行!”
他言简意赅地答道。
下一刻,两人便几乎同时发难,一人执起一把地上的油纸伞。
“嘭!嘭!嘭!”
两人一路打,一路朝庙外冲去。
两把油纸伞你来我往,打得竹屑四飞。
待得他们打出贪庙时,他们手中各自的油纸伞,早已破碎不堪,就剩一个破烂的伞架。
屋外大雨瓢泼,没了屋顶遮盖的两人,顿时变成了落汤鸡。
但他们却是全不在意,朗声大笑,各自扔掉了手中的散架的油纸伞后,赤手空拳,又开始了较量。
拳拳到肉,你来我往,一时难分胜负!
……
一直趴伏在破烂板车上,守在庙外的女乞丐,看着那两个一路打出来的男人,也觉得自己十分多余。
今夜的所见,大概是她悲惨一生中最难忘的一夜了。
先是有两拨人一前一后进了十死无生的贪庙之中,再是火光四起,后来又是一个踏着飞剑的男子傲立半空,之后,那枯井中的烂泥怪伏诛,那天空中升起一条红龙,那红龙又蓦地不见,最后,是仙人带着那小娃娃远去,而这两个留下来的男人,扭打在了一起,笑得过分酣畅。
一件接一件的事情,让她有些目不暇接。
而她,原本的生活,不过是白天去街市上要饭,晚上,再回来守住这间破烂的贪庙,劝诫别人不要进那贪庙中去。
那是波澜不惊、平淡至极的可怜生活。
而原来,那几个人,也完全不需要自己的提醒,他们都知道那庙是贪庙,而且,知道她所不知道的东西,那庙里的怪物,怕火,火能烧死那头怪物。
她以为自己能帮到他们,结果却发现,自己不过是一个多余的人。
现在,那贪庙中的怪物,也已然身死,这庙,再不是吃人的贪庙,再不需要她来提醒那些贪心之人莫进去“死门”。
可她,只有这副残躯了,如今,也只能做这一件有些帮助的事了。
可这贪庙已毁,她连以后,都是个多余之人了。
女乞丐并不是一开始便是女乞丐,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她还有父母,但那印象都已经很模糊了,她只记得自己有一天碰到了“拍花子”,被他们掳走。
之后,他们毁了她的脸,打折了她的腿,砍了她的手,把她弄成了一副可怜的模样,让她去要钱、讨饭,供他们享乐!
后来的日子,便是日复一日地讨饭、要钱、上缴、挨打!
再然后,她越长越大,十多年过去了,她变成了大人!
有一天,钦差大臣骑着高头大马,捧着尚方宝剑,去斩了他们县的县令,控制着他们的那些人,便死的死,抓的抓,散的散,再没人管他们了。
她得了自由,离开了那处地方,想重新开始,也想找回自己的家。
她一路走来,到过许多地方,但因自己的样貌,却总是被人讨厌与鄙夷,那些不懂事的孩童,也总来欺负她,朝她扔着石子,有许多次,都把她砸得鼻青脸肿。
但她,习惯了!
若被欺负惨了,她便快些启程,爬着离开。
一路跋涉后,终于,有一天,穿过无数的村镇,见过无数的白眼之后,她来到了宋国的京城之中。
这里的一切,如她许多年前记得的那般熟悉。
她知道,这里有她的家。
她寻着记忆中的那条路,一步一步地爬向了那曾经的家门口。
很幸运的,那棵记忆中的大树还在,那个记忆中的老房子也还在,甚至,那对木门中画着的门神,也还如许多年前的那样,只是,斑驳了许多。
她很高兴,叩开了“家门”。
一个身体发福的中年妇人来开门。
她趴在破烂板车上,抬起头看她,仍觉得十分熟悉,那便是她的母亲。
她曾吃过她的奶,曾在她怀里睡着,曾咿呀学步倒在她的怀里。
现在,她老了,也胖了,满脸的皱纹,耳后还有几缕白发。
她想叫她一声“娘”,可她话还没出口,她娘亲,便从门后摸出了一把笤帚来,拿在手上,虎视眈眈,似乎她再敢纠缠,下一刻,那把笤帚便要砸在她的身上。
于是,那一声“娘”,噎了回来。
她如以前敲开的许许多多家的门一样,拿出了自己的那个破碗,道:“大婶,有饭吗?”
“啪——”
那把笤帚打在了她的破烂板车上,扬起了地上的灰,把她呛得直咳嗽。
她的娘亲恶狠狠地道:“哪里来的乞丐婆,长这么丑,莫吓坏我家孙儿,快快走,这里没饭给你!”
“哦,好!”
她艰难地滑动着破烂板车,离开了“家”。
她的母亲,不记得她了。
那个疼她、爱她,在冬夜里呵着她的手的母亲,不记得她了,也不要她了。
她泪如雨下,而她身后,她的侄儿,在为赶走她这个丑陋的乞丐婆,而拍手称快!
她,如今,是个多余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