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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妈妈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心知许氏的性子,只要起了疑心,越解释越糟。
她脑子里把这几天的事细细捋了一遍。
七娘子的种种,都是明面上的,抓不到什么把柄。
配人这事,当年雀喜为太夫人做了那么多,拿雀喜做借口,不过是个顺水的人情,太夫人不会查实,更不会拒绝。
唯一的疏漏,便是给大夫人报信儿和香草的事……仔细想想,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如今太夫人毕竟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又不管家,府上的人几乎被大夫人不动声色换了个遍,只要她不激怒太夫人,顾念着那点子主仆之情,太夫人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毕竟老太太身边终年陪着的,也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你是不是觉得,我顾念着多年的主仆情谊,便是你奴大欺主,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许氏突然开口问道。
赵妈妈肩膀抖了抖,“奴婢……不敢。”
“这件事,是你的主意,还是谁的主意?”许氏又问。
“太夫人明鉴,确实是雀喜托了儿子捎信儿给奴婢,想让奴婢求一求您,把商兰寻个好人配了。”赵妈妈颤声回答。
许氏沉默一会,又问:“香草又是怎么一回事?”
“大夫人说六娘子那里缺人使,让香草去帮忙,待过了寿宴,就把她送回来,奴婢想着,左右针线房也没什么事情,便应了……”赵妈妈伏在地上慢吞吞的回道。
许氏沉思良久,朝赵妈妈摆摆手道:“你且去吧,近些日子不要来伺候了,配人那事暂且搁着吧”
赵妈妈低低应了,颤颤巍巍站起身,因为跪得太久,两条腿麻得动也动不了,好不容易挪了两步,又差点跌在地上。
许氏看见她这副模样,叹了口气,唤个丫头进来,将她搀扶下去。
……
云初带着人出了正屋,若有所感朝西厢看去,只见一个和她年龄差不多大的少女,临窗侧身坐着,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棂,照在她的侧脸上,泛着一层朝露般的光芒。
少女神色怔怔看着墙角那丛萱草,不知在想些什么。
阳光在她身后打下侧影,两个“丫鬟”静默地站在她的身后,面上被烧成碳色,看上去十分狰狞。
云初心里抖了抖,不动声色地移开眼,心事重重回到了沁芳园。
一进院子,只见商兰和角荷眼巴巴的迎上来见礼,面上净是担忧的神色。
云初朝她笑笑,安慰道:“莫急,我自有办法,且再等几天。”
“娘子……干脆将奴婢配了他吧,左右有娘子在,奴婢受不了委屈的。”商兰讷讷开口道。
“无妨,配人是要配的,端看配的是谁,赵妈妈家的,我也确实不放心,你去将张妈妈寻来,我有事要让她办。”云初温声说道。
商兰领命退下,角荷一头雾水看着云初身后那两个陌生的丫鬟,轻步走到宫芷旁边,偷偷问道:“这两个是做什么的?”
“太夫人赏的丫头。”宫芷悄悄回答。
一行人跟着云初进了正屋,角荷忙捧上茶来,云初坐在榻几上,悠闲饮着茶,任凭两个丫头默然跪在堂中,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宫芷和角荷站在一旁,面面相觑,不明白娘子这是在演哪一出。
直到张妈妈从外面进来,云初才淡淡开口:“说说吧,你们两个原本叫什么,都会做些什么。”
“奴婢叫绢儿,会针线。”
“奴婢叫琴儿,识些字,以前是伺候主子笔墨的。”
云初笑着看了琴儿一眼,“哦?你原先的主子呢?怎地又到牙嫂手上了?”
“原先的主子家道中落,举家回乡,便将奴婢卖给牙嫂了。”琴儿恭敬回道。
“可是不巧,我这里伺候笔墨的丫头有了,你还会做什么?”云初又问。
“奴婢……奴婢……”琴儿期期艾艾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我这里还缺扫洒的丫头,你可愿意?”云初笑着问道。
“奴婢……愿意……”琴儿犹犹豫豫答道。
云初朝角荷使个眼色,角荷点点头,将琴儿领了下去。
云初继续坐在榻几上,默不作声的呷着茶,眼睛却一错也不错地看着绢儿。
绢儿稳稳跪在那里,双目微垂,面上一片平静无波,看上去十分稳重。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云初才笑着开口:“可是不巧,我这里针线上的丫头也有了。”
“但凭娘子吩咐,奴婢什么都能做。”绢儿一副老实木讷的模样,朝云初重重磕个头说道。
“既如此,你便替我照顾好前院的那片竹林吧。”云初说着,朝宫芷使个颜色,宫芷也领着绢儿下去了。
张妈妈不解地问:“娘子这是何意?”
“这两个人,是大夫人千方百计塞过来的,可不要‘怠慢’了。”云初意味深长地说道。
张妈妈心下了然,又低声禀告:“赵妈妈在松澜院跪了半个时辰,被人搀扶着回家了。太夫人吩咐下来,让赵妈妈多歇些时日,不必再去松澜院伺候。”
原以为云初听了会高兴高兴,却没想到,她神色依然是淡淡的,赵妈妈面上尽是不解的神色。
“妈妈,近日别让碧玺再与咱们联系了。”云初吩咐道。
“莫非,太夫人那边……?”张妈妈疑惑地问。
云初冷冷一笑:“别人说的,不如自己看的真切。周氏在她面前露了马脚,这一回,端看老太太能不能看明白了。”
“虽说太夫人没有惩治赵妈妈,此次将她撵出松澜院,想必是明白了……”张妈妈揣测道。
云初笑了,“不,大夫人的意图在这府里,还藏着,谁都没有看明白,即便是赵妈妈……也只是凭着感觉做事。那个意图,只要藏一天,老太太就看不明白。”
过了许久,她又低低说道:“或许连我也没有完全明白。”
“那太夫人……还会继续偏着大夫人吗?”张妈妈觉得自己更糊涂了。
云初看向窗外爬了满墙的蔷薇,幽幽说道:“人只要心里生了刺,轻易是拔不掉的,大夫人戳了大伯父一剪子,就是扎在老太太心里的那根刺,若是当时便发作出来,将刺拔掉,对于大夫人来说,或许还好点,若刺一直在那里戳着,时不时的痛上一痛,便是如今老太太既无权又无人,也能让大夫人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