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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泉望着自己这傻伯父,此时与腐儒有何不同?不过伏完训话,他必须得受着,伏完乃是他血亲长辈,他敢反驳吗?
天色渐渐变暗,冷风不时萧瑟吹过,带其阵阵破空之声,前方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吵闹之声,伏泉望之乃是一座小山。众人走进山口,便有一队哨骑前来,其皆束铁甲,马匹也是良马,此应是越骑营骑兵无疑,毕竟铁甲于汉代实属宝贵,能连哨骑都装备的只能是大汉骑兵精锐。
“尔等何人?天色已晚,前方乃越骑营禁地,速速离去。”未几,哨骑中有一人大喝道。
前方带路的伏完卫士随即喊道:“屯骑校尉在此,尔等速来接将军。”
对面一阵骚乱,接着从中窜出一骑,待向伏完这边驶来,待见到伏完便行礼道:“赵信见过校尉。”
伏完言语几声,便让赵信带路,一队人马向山谷内走去。
别看山谷较小,但山谷内十分宽大,只见一排排土木结构的兵营,有序分布,无数骑兵来回在兵营空地穿梭。
现在还未有大战,但空气里却凝固了一阵肃杀之气,让人不由颤抖,可见汉军强盛如斯,盖因东汉连连征战,不说汉羌百年战争刚刚结束未久,便是鲜卑也时常寇境,越骑营乃大汉骑兵精锐,时常与异族交手,故有此杀气。
众人下马,随伏完走至帅帐,便听伏完谓帐前左右兵卒道:“擂鼓召将,孤有圣谕。”
两兵卒道:“诺。”便随即离去。
未几,便听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声震破长空,隐隐带有肃杀之气,令人畏惧。接着一阵马蹄缭乱之声传来,不一会儿,便见一排排铁骑整装聚于帅帐前,为首几人,有一人伏泉识得,便是那潘俊。
潘俊自江东平叛后,伏完上表其功,其因功封为秩比八百石的司马,统领越骑营骑兵千人,因其与伏泉的关系,很受伏完信任,引为心腹。而王越,则被赐了关内侯一爵,后又被刘宏留于宫中宿卫。
稍后,伏完谓帐下兵将道:“陛下诏书,令孤率越骑营一部兵马,于雒阳城外捕杀蝗虫。”说完,伏完持节与诸兵将查看。
汉室制度,对于调兵,非常严格。西汉时除了皇帝诏书外,还需要有虎符为信,后来调兵信物增加,到了东汉多以持节为主。换而言之,光有诏书,没有调兵信物,就算是皇帝亲临,普通大头兵们也不敢动一分一毫。
这是汉室铁的纪律,充分保证了,没有人可以从皇帝那里盗走兵权。不过两汉数百年时光,外朝与中朝相斗,矫诏持节之事时有发生,像是窦武之死便是如此,故今已不像汉室调兵制度制定时的初衷那样完美。
“请校尉下令!”伏完以下军官查验无误后皆行礼拜道,虽然他们之中也有人对皇帝要捕杀蝗虫感到害怕和迟疑,认为蝗虫乃神灵示警,但毕竟他们效忠的是大汉,是皇帝,是以一番思索很快领命。
伏完朗声道:“蝗虫一事,无需太多人等,潘司马,汝率本部之兵随孤前去便可,其余诸将巡视诸营待命。”
“诺。”众将齐齐礼拜道。
夜幕缓缓降临,漆黑一片,偶有淡淡的月光洒下,雒阳城外一处蝗虫颇多的村庄里,潘俊正率领自己手下千余骑兵,布防村庄四周。
本来雒阳乃大汉京都,不需如此,然而村民知晓来之汉军要捕杀蝗虫时,纷纷阻拦,言此乃蝗神,不宜捕杀,否则必遭天谴。
为此,潘俊只能下令将村民老弱妇孺羁押一地看管,同时布防,防止极端村民生出异心,不过他倒是多想了。这些村民青年被官军征召,其余老弱妇孺见到官军明晃晃的刀刃,都是害怕不已,皆不敢闹事,只能疾声咒骂,然后跪下向天祷告,祈求神灵护佑。
远处的村庄田野边,越骑营骑兵已经监督民夫将坑挖好,坑旁则就近从民户中取来杂草之类的易燃之物。
伏完脸色铁青站于一旁,盖因其身旁有一位老者,其鬓发皆白,此时怒目而视,言语激烈,斥责伏完枉为汉臣。
其人乃是乡中三老,西汉高祖刘邦诏曰:举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帅众为善,置以为三老,乡一人。择乡三老一人为县三老,与县令、丞、尉以事相教,复勿徭戍,以十月赐酒肉,东汉以后又有郡三老,并间置国三老。
莫看伏完被骂的脸色铁青,但其敢怒不敢言,盖因东汉重孝,尊重长辈。这老者乃是三老,年岁大不说,品行也是一等一的,伏完是一个忠于家传儒学的书呆子,对于孝义看得很重,怎么敢反驳呢?
好在捕蝗事宜准备好,伏完一声令下,只见黑夜的田野之上,火光冲天,点亮了漫天光幕,伴随着一阵浓郁的烟味,不一会儿,便熏得人口鼻不适,泪水鼻涕纷纷涌现。
没过多久,便见一群一群蝗虫像是着魔了一般向火焰中扑去,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烧焦之声,未几,他们便多数化为飞灰。这时,早已等候多时的民夫,在汉军的监督下,赶快蝗虫尸体掩埋。
那乡中三老见此一幕,登时气急,双手又是一阵斥责,大喊道:“此皆乃神蝗,火烧不得,捕杀不得,尔等为之,必遭天谴……”言罢,可能是言语过于激烈,竟然就此昏死过去,倒是让其身边的越骑营兵慌乱不已,急忙将其扶住,送入就近屋舍。
不过,这三老一人于此事已无足轻重,田间的民夫见到蝗虫真可轻易捕杀,已有不少人为之触动,不再如先前那般抗拒,反而越发卖力,不断把因火烧而散落于地的蝗虫就地掩埋。人都是自私的,他们知道灭蝗有利于自己今年的收成能保住多少,关乎于自己一家老小能否过活,还会管什么蝗虫是蝗神之类的话语?
伏泉望这一幕,心有所感,不顾空气里弥漫的烟雾味,朗声咏道:“大田多稼,既种既戒,既备乃事。以我覃耜,俶载南亩。播厥百谷,既庭且硕,曾孙是若……”
未几,在场众人无论民夫、骑兵也顺势唱道:“既方既皂,既坚既好,不稂不莠。去其螟螣,及其蟊贼,无害我田稚。田祖有神,秉畀炎火。有渰萋萋,兴雨祈祈。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彼有不获稚,此有不敛穧,彼有遗秉,此有滞穗,伊寡妇之利。曾孙来止,以其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来方禋祀,以其骍黑,与其黍稷。以享以祀,以介景福。”其中不乏有人即兴就一边灭蝗虫,一边起舞,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