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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袁赦,天下乃安!
伏泉又一次直谏朝堂,这一次比上一次咆哮的还要凶猛,从高踞上位的皇帝刘宏至身边诸常侍至阶下虎贲、羽林卫士至公卿百官,再一次尽皆陷入石化中。臣僚在议事时经常发生激烈争吵,亦不乏大声咆哮者,可像伏泉这样极为失礼的要叫嚣杀他人的却从未有过。
“竖子!汝竟敢如此放肆?汝、吾……”中常侍袁赦最先惊醒,气氛之极,手指伏泉,呼吸急促道,只是其因已是受此惊辱,话说了一半却是前言不搭后语,显然不知如何言语了。
在场朝臣也陆续清醒,有宦官下属者脸露怒容,有袁氏故吏者望向太仆袁逢处,希望从他哪里得到指示如何应对,而袁逢本人一时间也是尴尬不已,不知如何应对,当然更多的则是看到骂人者为伏泉,所骂者是袁赦后,选择沉默,于一旁观望形势,他们多数是外朝士人,士人与宦官天生敌对,此时见有外戚与宦官相斗,哪能阻止?他们巴不得斗得不可开交才好。
御史张横出列奏伏泉廷辱大臣,看其名字便知,其乃宦官张让族人,此时见袁赦被辱当然要挺身。
刘宏脸色不善,他刚想应袁赦所请,下旨出兵,伏泉猛然冒出一句“斩袁赦,天下乃安”将他吓了一跳,让他颇为不愉,但还是问道:“伏卿何出此言?”
伏泉正声回曰:“昔冒顿至逆也,樊哙为上将,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愤激思奋,未失人臣之节,顾计当从与不耳,季布犹曰‘哙可斩也。’今鲜卑犹如当年匈奴,兵锋日盛,而大汉犹存“三空”之厄,今袁赦身为中常侍,不思谏陛下忍辱负重,与民修养,反欲征边郡之兵而击之,昔以世宗神武,亦未一战而下,何论今时?到时朝廷损失钱粮无算,若三军出事,何以挽回,故赦不知之,是极蔽也;知而故言,是不忠也。”
刘宏点头道:“此言倒是有理,未想卿竟有先贤遗风,真可喜哉!”
袁赦问得此言竟是气炸了,竟破口骂道:“竖子,汝年幼窃据朝廷高位,不知兵事,竟于此胡言,大汉威震边境,岂可言败?汝直言汉军可败,是否别有用心,生异心而不思王事?”
话语刚落,伏泉便听朝野之中应声附和者不知凡几,望之皆乃宦官门生,此时伏完与宋酆赶紧出言反对,言伏泉一心为忠,并未他意。而朝堂之中,亦有冷眼旁观者,皆乃坐看外戚与宦官相斗之士人也。
伏泉正声回道:“常侍何以言此?吾虽未见兵事,却非不知兵也,如何吾言汉军有兵败之危,乃是不忠?”
“汝……”
“够了”,袁赦还要争辩,便被刘宏打断,他深知再吵下去,局势就失控了,随后道:“朝廷出兵,众卿可还有异议?”语气里刘宏依旧念念不忘出兵一事。
就在此时,朝中却有一人起身,乃是议郎蔡邕,其奏议曰:“征讨殊类,所由尚矣。然而时有同异,势有可否,故谋有得失,事有成败,不可齐也。夫以世宗神武,将帅良猛,财赋充实,所括广远,数十年间,官民俱匮,犹有悔焉。况今人财并乏,事劣昔时乎!自匈奴遁逃,鲜卑强盛,据其故地,称兵十万,才力劲健,意智益生;加以关塞不严,禁网多漏,精金良铁,皆为贼有,汉人逋逃为之谋主,兵利马疾,过于匈奴。昔段颎良将,习兵善战,有事西羌,犹十馀年。今育、晏才策未必过颎,鲜卑种众不弱曩时,而虚计二载,自许有成,若祸结兵连,岂得中休?当复征发众人,转运无已,是为耗竭诸夏,并力蛮夷。夫边垂之患,手足之疥搔,中国之困,胸背之瘭疽,方今郡县盗贼尚不能禁,况此丑虏而可伏乎!昔高祖忍平城之耻,吕后弃慢书之诟,方之于今,何者为甚?天设山河,秦筑长城,汉起塞垣,所以别内外,异殊俗也。苟无蹙国内侮之患则可矣,岂与虫蚁之虏,校往来之数哉!虽或破之,岂可殄尽,而方令本朝为之旰食乎!昔淮南王安谏伐越曰:‘如使越人蒙死以逆执事,厮舆之卒有一不备而归者,虽得越王之首,犹为大汉羞之。’而欲以齐民易丑虏,皇威辱外夷,就如其言,犹已危矣,况乎得失不可量邪!”
刘宏听后脸露愠怒,曰“改日再议”便且退朝。伏泉闻之失望不已,按皇帝性格以后定是要继续出兵,这可怎生是好?
散朝路上,伏完又是一阵训斥伏泉不知好歹,想其入朝为议郎才不过数月,可谓是张狂之极,先后将袁氏士人与宦官集团领袖之人得罪了遍,这还得了?若不是其为皇戚,有皇帝保着,放之他人必生事也。
幸好中常侍吕强前来,言道皇帝让伏泉去却非殿里谈话,这才让伏泉逃脱了伯父的唠叨。
却非门内的却非殿本是南宫正殿,建武元年十月,刘秀夺取洛阳后,车驾入城,驾幸却非殿,宣布定都洛阳,揭开了东汉统治的序幕。此后,这里就成了光武帝处理国家大事的地方,东汉初期的许多军政大事均由光武帝和大臣在此议决,发布全国,这是国家权力首脑的所在。后明帝永平年间,造崇德殿作为南宫正殿,取代了却非殿,直至东汉末年。
却非殿里,宫人寥寥,只有刘宏与几个吕强下属寺人所在,还有侍奉宫女,并无任何袁赦一派宫人之人,倒是让人诧异。
刘宏冷眼瞧着自己这个为官数月,嚣张至极的外侄,似笑非笑道:“汝可真是胆大包天,竟敢于朝堂咆哮如斯。”言罢,拍案而视伏泉,看似真生气也。
伏泉行礼道:“启禀陛下,臣此言却有深意,且臣细说。”稍后,伏泉便把从贾诩哪里所搬来的一番言论告知刘宏。
刘宏初时怒气未消,不过随着伏泉话语深入,脸上怒气尽失,取而代之的深深惊恐,其虽不擅兵事,但亦非笨人,怎能不知鲜卑若行此策,任他发兵多少,亦有全军覆没之危。
“归途之数千里路,皆为汉军埋骨之地……”刘宏不断重复此句,脸色落寞,伏泉想来应是想成明君功业却不能为之悔恨。随后其道:“素知汝早慧,未想竟如此知兵,这刺杀檀石槐之策倒是妙计。”
“非臣之言,此乃臣之好友武威人贾诩贾文和所言。”
“此时无外人,勿需于朕面前称臣,称姨夫便可。贾诩,贾诩,看来是个贤才,若是有缘朕当见上一面。”
伏泉口中称“诺”,心中却是不以为然,皇帝的话是这么说,做臣子的真要再攀亲戚,私下不言“臣”,无疑是找死,需知多少君臣都是猜忌而生间隙,而不尊君便是最让皇帝引起猜忌的原因。
刘宏到底会不会见贾诩,伏泉不知道,反正之后他便被刘宏放走了,在他想来若是不出意外,朝廷应不会出兵,刘宏现在应该注意力更多计划在如何刺杀檀石槐了,历史上那场汉军覆灭的悲剧应该可以避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