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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的援军虽然到了,然而徐晃本部的兵马,早在之前,就与和连率领的鲜卑主力交手,数番交战,兵卒损失近半,如今,前来支援的援军,也只有六百余人。
好在,鲜卑真正潜入汉军营寨的兵卒也不多,随着汉军在局部人数的增多,上下一心效死,很快,鲜卑进入汉寨的兵马,全部被汉军驱逐了,不过段颎严令要取走性命的轲比能,却是逃脱了。
“段公,末将无能,未斩得胡将,请段公责罚。”
徐晃抱拳请罪,不过当即就被段颎扶起道:“胜败难料,不需如此。”说完,段颎抬眼望向营寨之后,正齐聚观望营内的数千鲜卑人,脸色忧虑道:“胡卒甚多,恐大营难守也,公明,尔率兵留守,切勿令其破营……竖盾,御箭……半步不可退……”
不过,段颎还未将命令全部下达,心中猛然一慌,抬眼望向对面山上,多年的军事经验令他立即改了口,大声向各部汉军示警。
原来,营寨之后的鲜卑人,在被段颎、徐晃所部驱逐出汉营以后,并未气馁。轲比能考虑到适才汉军防守,竟无箭矢袭击,心有所感,便令数十人携弓而来,令其往汉营射箭,以做试探。
结果很明显,在见到汉军只竖盾防御,并无箭矢从营寨中还击之后轲比能便猜到汉军肯定经过和连主力的进攻消耗以后,已无箭矢防御,所以,当即又令全军有弓之鲜卑兵卒,纷纷几人一队,沿着山路运动,待靠近汉军营寨后,向内射箭。
只片刻功夫,挡在大盾以及其他掩体的汉军,便被外面的鲜卑,用手中的弓箭给死死压制了,而汉军却苦于没有箭矢,只能尽力忍受着,却是丝毫买有还手之力。当然,对汉军来说的好消息是,鲜卑兵卒除了识得白山道路的和一些身手不错,带弓爬山问题不大以外,其他多数人都早在潜伏白山之前,就将弓箭和马匹放在山水,毕竟白山的路崎岖,多带一些不必要的东西的话,很可能彻底葬身山沟。
几轮箭矢以后,段颎连忙让人打扫战场,同时令盾兵不可放松警惕,虽然对面也就近百人手中有弓箭,但也不可放松,若是轲比能借着汉军被弓箭压制的机会,再次率兵攻进来,到那时候,现在营地里的半百兵卒,明显支撑不了几次,就会被人数众多的鲜卑兵击溃,从而导致营后失守。
随后,段颎告诫徐晃几句,便令他在营寨之后小心留守,自己却是往中军而去,他要面见伏泉,好好讨论大军接下来的去向,毕竟困守营寨,已成死局,大汉三边的援军,迟迟不至,再这么苦守,明显是不可能的,那样也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鲜卑人围死,必须要变一变策略了。
远处,弹汗山鲜卑王庭所在,伏泉若是在此,比如做梦也想不通,大汉第一个率先带兵到弹汗山的,不是最靠近弹汗山的并、幽二州,而是离弹汗山最远的凉州军。
此时,白发苍苍,年愈七十许的大汉凉州刺史张奂,在望见伏泉所留下的诸多血腥之幕后,概叹了一声,年轻人不知轻重,怎么戾气如此之重呢?
在张奂看来,鲜卑人在如何,毕竟也是曾经大汉的附庸军队,如今,攻下其王庭,自然应该俘虏之后,善待他们。
用儒家先贤的圣人教化,来好好教育这些粗鲁的蛮夷之辈,内迁其众,待三代以后,令其归化,而不该像伏泉那样,使用血腥屠杀手段,强硬震慑,如此作为,和蛮夷何异?
更重要的是,这样做的话,更容易令鲜卑仇视,一旦有了机会,还是会反叛的,就如数十年前,令大汉头疼的羌人一样,段颎杀了那么多羌人在张奂看来,都是无用之功,虽然平了羌乱,但最终还是要靠廉洁吏治,善待投降汉人,令其心诚归附,三代之后,彻底为大汉融合,这才是大汉长治久安的办法。
当然,如果张奂知道,没有用武力威慑,只是单纯用圣人教化,任其内附,积蓄实力,三代之后的异族在中原做了什么的时候,恐怕就不会这样想了吧。有时候,没有杀戮震慑,单纯靠着恩情厚养,最终与养狼无异,而狼不是狗,一旦饿了,它可是会反咬主人一口的。
张奂对鲜卑王庭内所见的一切是愤怒不已,可是他身边的一个少年却是不怒反喜,直接在他耳边喊道:“不曾想那‘戾龙’竟有这般能耐,真妙人也,日后吾定要超越其人,造十万京观,以慑诸胡!”
“胡闹!尔日后若有这般嗜杀行径,吾定逐尔出家门!”张奂听到,大怒喝斥,然后对张昶道:“文舒,若吾逝世,其如此妄为,尔待吾行事!切记、切……咳、咳……”
大概是一时生气,动了怒气,再加上近日身体也有些不好,张奂说了一半,就连咳数声,话语也到此就停了,引得其身旁的张昶连忙扶着自己的父亲,连忙好声劝说,希望父亲安心,莫再动气,同时告诫那个少年人,赶快给父亲赔罪。
那少年人不是别人,当然就是张奂的小儿子张猛,他虽然顽皮,可也是孝顺之人,见此连忙上前跪在自己父亲面前,软声赔礼道:“孩儿不孝,令父亲大怒,请父亲责罚。”这一招叫以退为进,张猛明知自己父亲不会因为这事情而责备他,所以故意认错。
果然,老来才得了小儿子的张奂,闻声以后,虽然依旧因为发怒而喘气不足,但还是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缓缓说道:“尔若明事理,不学那伏流川所为,便为大幸也!十万京观,必死人逾十万,杀生太多,有伤天和,于民而言,无论汉胡,皆以教化为主,此乃要事,尔若为官,切记!切记!”
“诺!”
早有预料的张猛连忙附和应了一声,张奂见此这才缓了气,当然,他刚才威胁说逐小儿子出家门,其实就是气话,为的就是吓唬这年纪小的儿子而已。
自从张猛当时耍了小花招,为了躲避自己长兄张芝的追查,绕道行进,在狟道县城时遇到庞德以后,便随即辗转行进,入了凉州刺史部所在地汉阳郡冀县投军。
本来张猛想直接找父亲张奂的,只是害怕张奂见了他后,强硬将自己踢走,所以采用稳妥的办法直接报名参军,当然为了安全起见,张猛偷偷在“传”上改了年龄,甚至故意只说自己是张氏远支,与张奂同宗,可是两家已经不甚来往作为托词,得以暂时混入军营。
随张猛一起投军的自然还有那个令张猛震惊的庞德,自那日和庞德相结识后,因为庞德好客,又见张猛虽年少,却气质不凡,得到父母同意后,便留其于家中作客。
张猛思虑片刻,便欣然答应,两人相谈甚久,把酒言欢,好在张奂甚宠小儿子,对于张猛饮酒不禁,所以倒是令张猛能和庞德在酒桌之上,好好结交一番。
在庞德询问得知,张猛从司隶到凉州来的目的,竟然是去汉阳郡投军之时,却是大惊,毕竟张猛即使再如何隐藏身份,但他嘴上的绒毛还是暴露他才十二、三岁的少年年纪,仅仅比庞德小几岁,现在连这个小孩子都要投军报效朝廷,着实让庞德震惊不已。
不过,震惊归震惊,庞德却是哄然大笑,原因就是他自己也正准备待从兄庞柔,将家中琐事处理完毕后,两人一起,去汉阳郡投军的,而庞德在院子里雨天练习箭术,其实就是在为从军做准备而已。
这之后,不需多言,待数日以后,庞柔来庞德家,经过庞德介绍,张猛认识了那个比庞德大了几岁,武艺看似也不俗的庞柔。
一番了解,张猛得知,庞柔比如今年岁十五的庞德大了两岁,平日里和庞德一样,都是狟道县城出了名能打的游侠儿、这一次也是听到消息,知道张奂募兵,想着建功立业,夺取功名,兄弟二人合计一番,虽然家贫无钱买马,但是准备好吃食,也能靠着脚力去邻郡投军,而庞柔所处理的琐事,自然就是为两人筹集路费以及路上的吃食。
因为三人目的一致,当下一番探讨,便决定结伴同行,当下,在庞德拜别父母后,三人同往。其父母虽是第一次听到儿子意愿,但是并未强求,只是叮嘱其小心,便放其离去,或许对这些凉州百姓而言,对于战争早已看开,因为对这片战争基因根深蒂固的西凉大地来说,如果不能种地,也只有投军,才是振兴家族,出人头地的希望。
路上,为了表示对庞德留宿的感激之情,张猛毫无犹豫掏出了他从家里偷来的钱财,在县城为二人都购置了马匹,对于家境并不富裕的庞家兄弟来说,张猛这份大礼实在喜人,本来二人还有所推辞,不过最终也都是在张猛的坚持下,接受了这份大礼,和张猛一起入了军营。
秦时男子达到服役年龄方正式“傅籍”,著于名册,停止服役的年龄称为“免老”。秦代始傅的年龄是十五岁,免老的年龄有爵位者是五十六岁,无爵而为“士伍”者是六十岁。
汉承秦制,西汉初沿用秦代的兵制,但到景帝前元二年时,因国力增强,人口数量大大增长,所以将始傅改为二十岁,到昭帝时又曾改为二十三岁。之后,虽然大汉屡经动乱,但是除非遇到重大战事等特殊情况,能通过兵役,被征入军营的也大多是在束发及冠的年龄左右。
因此,张猛这个明显是小孩子模样的家伙入军营,当然令人重视,并且他又不像庞柔、庞德二人,虽然年轻,但武艺高强。而当初录用兵卒的汉军将领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看不出张猛的“传”上做了手脚,他之所以无视张猛作假,自然就是因为张奂。
毕竟,虽然张猛说他家和张奂关系不近,很少往来,可是人家终究是张奂同宗,自然不能一常人相待,谁知道张猛说得是真是假,如果其和张奂尚有联系,那样的话岂不是得罪上官吗?
所以,那汉军将领徇私,录用了张猛,并且为了以防万一,还给张猛一个无关同样什长职位,掉到自己的亲兵营任职,还将庞柔、庞德两兄弟并入其麾下,为的就是想结个善缘,以防今日这张狂年轻人真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大背景之人。
之后,因为张奂行军时间紧急,三人在稍稍接受汉军操练以后,便随着张奂一声令下,出塞远征。
不过,行军途中,张猛还是被一直寻找其下落的张昶发现了,原因就是当初那招张猛入军的将领,其实早就偷偷将张猛的“传”上的信息,拿到刺史部自己熟悉之人求证打探。
只是,张奂属于新官上任,旧部皆不在身边,能知道张奂情况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刚开始那将领并没有收获。一直到张奂得到张芝书信,让张昶彻查诸军,这才找到隐藏在军中的张猛。
然而,事情已经迟了,彼时汉军已经出塞数百里,张奂可不会浪费时间人力,派人严查送小儿子回凉州。毕竟,如果人数派得少的话,谁也不能确定,张猛会不会再溜回来,而且人派得少,路上也不一定安全,终究汉与鲜卑大战一起,边郡之地定然不稳,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出现意外。
其后,出于种种考虑,张奂最终把小儿子那一什,以保护自己的名义,全部调到身边,将张猛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守,这才有刚才张奂在弹汗山,被张猛与他相冲突的言论,气得大怒的事情发生。
当然,了解了小儿子躲避张芝追查的手段,让张奂不由惊喜,小儿子逃避追查的聪明,这类似暗度陈仓的手段,倒是颇得兵法要义。